送亲队伍在爷爷的引领下,一路来到了我家门口。
队伍停下了,但礼乐声却没停,山狸子把我家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天空中的乌鸦盘旋起来,就好像一团乌云似的。
隔壁老王家素来很凶的大黑狗倒在地上止不住地哆嗦,一边哆嗦一边口吐白沫,说来也怪,从这送亲队伍进村,村里的家禽家畜就都消停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爷爷推开我家大门,而后侧身站在了门口。
刚刚出生的我自然没办法迎亲,所以即使新娘到了家门口,也只能她自己走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坐在棺材顶上披着人皮嫁衣的新娘子突然不见了。
不过她并不是真的消失了,因为透过窗户能够看见,我所在的房间中突然多了一个人影,轮廓和那新娘子一模一样。
新娘不见后木人们停止了奏乐,一时间村里只剩下乌鸦和山狸子的叫声。
乌鸦还好些,可那些山狸子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家,目露凶光,好似要冲进来似的。
爷爷没进屋,而是坐在了门槛子上,好似门神一般。
父亲从爷爷离开后就陷入了焦虑中,后来听到村口方向的动静,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直到此时,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情况,他才算安心了一些。
没人知道那天晚上我的房间里面发生了什么,在一个小时过去后,我嘹亮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按照村民们的描述,我家住在村西头,这哭声村东头都能听到,震得炕都呼扇呼扇的。
我这一哭,围在我家门口,早就已经躁动不安的山狸子直接炸毛了,张牙舞爪地朝着大门冲了过来。
虽然山狸子体型不大,但数量太多了,坐在门槛子上面的爷爷就好像暴风雨中的孤舟一般。
一直趴在窗户缝看的父亲见状当时就忘了爷爷的嘱咐,一肘子把木质的窗户打得稀碎,直接从窗户跳了出来。
谁曾想,父亲这一跳出来,那些山狸子全部停下了动作,而后像耗子见了猫一样四散而逃,盘旋在我家上方的乌鸦们也发着怪叫声一哄而散,留下一地黑羽。
爷爷猛地回头,满脸愕然地看向了父亲。
父亲也是当场愣住,双手不知道往哪放好了。
几秒钟的时间后,父亲身子陡然一僵,继而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父亲这一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爷爷长叹口气,对着天空大喊了三声天意,一口鲜血喷出了几米远。
砰地一声巨响,我所在的屋子房盖直接被掀飞了,一团血红的光芒飞了出来,光芒绕过爷爷,飞出我家大门,钻进了棺材。
木人们簇拥着棺材沿来时的路离开了,随着我的哭声逐渐变小,村庄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次日,额头黑得如同锅底的爷爷抱着我去求村里的妇女们给点奶水,虽然妇女们依旧不情愿,但却一时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经过昨天一晚,我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浑身红彤彤的皮肤变成了正常的肤色,一双眼睛亮得好似夜空中的星辰,响亮的哭声散发着新生命的活力。
凭良心说,我这个卖相在新生儿中绝对是上乘。
而且我爷爷也说了,不会一直麻烦他们,很快我家外地的亲戚就会过来照顾我。
就这样,我这家吃一顿,那家吃一顿,七天的时间转眼过去了。
第七天的凌晨,村里人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们借着东方的鱼肚白,遥遥看到后山山顶的槐树上居然挂了一个人。
村里人都好信,三五成群挨家挨户地确认了一番后发现我爷爷不见了,只剩下尚在襁褓中的我躺在炕头上哭叫。
一时间村民们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这时村长站了出来,说这一家人如今就剩个孩子了,大家乡里乡亲的,好歹给收个尸。
于是村里所有壮年男子凑到一起,踏着晨露上了大头山,把在槐树上吊死的爷爷给抬了下来。
收尸的队伍下山后,留守在村里的人发现他们的脸色都很精彩。
据他们说,那棵槐树的主干上破开了一个大洞,洞里面是个金属的棺材,就和昨天木人抬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回村里是彻底炸了锅,所有人都围在我家,院子里并排停着三具尸体,我的父母,以及我的爷爷。
我还躺在屋里哇哇大哭,但没一个人敢碰我,时至如今,一个绰号已经落到了我的头上,灾星,在村民们眼中,我的全家都是我克死的。
收尸归收尸,但下葬的事情村民们却不愿意插手,就在大伙纠结之时,一辆轿车沿着颠簸的土路开进村子,一路来到我家门口。
村里人这辈子都没见过轿车,互相讨论着究竟是什么新奇事物。
轿车停下,车上下来了一对夫妇,男的西装革履,女的穿着一身连衣裙,这两人在看惯了粗布麻衣的村民们眼中,简直是天上的金童玉女。
村长迎了上去,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女人上来搭话,说她是我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旁边的是她丈夫。
人们这才发现这女人长得和我母亲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太年轻了,所以他们一时间没认出来。
小姨和姨父的到来解决了村民们的难题,仅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小姨他们就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把我父母和爷爷安葬了。
做完这些后,小姨和小姨父在我家老宅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匆匆离去了。
可能是因为听了村民们描述的故事,当晚小姨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上了大头山的山顶,看到槐树中有一具棺材,棺材里面飞出来一团红光,撞进了她的肚子。
因为受惊之下走得着急,我家的东西她只带走了一个木匣子,剩下的都分给了帮忙下葬的村民们。
我家发生的事情对小姨夫妇造成了很大影响,先天不孕的小姨居然在回来后查出怀孕了,他们庆幸之下又感到很害怕,认为这事和我有关,毕竟我的出生引发了好多事,于是他们把我送到了福利院。
这些故事我是听小姨说的,直到我长大成人,小姨都不曾亲自照顾过我,但时常会来福利院看我,我的花销也都是她出的。
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相比,我更像是一个寄宿在这儿的。
有一件事我也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七岁那年,我打开了小姨从我家带走的匣子,发现里面是一本书,很古老的线装书,上面都是繁体字,书名叫做《奇门风水》。
按照小姨的说法,她当时看这个盒子还算值钱,这才给带上了,因为本就是我家的东西,所以交给了我。
然而当我把这本书的内容学到烂熟于心后,我觉得小姨的说法并不准确,这本书远比那盒子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