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华悠悠转醒,以为自己已临仙境,四处都是雾蒙蒙的,笼着轻纱般。
若是我死了,不该是下地狱吗?
李思华笑道,此时,她才觉得浑身疼得很,像是被人揉开了五脏六腑又重新拼凑了起来似的。
她的眼睛一闭一睁,仿佛神识都在空中飘荡一样。
她身处这处倒也奇怪,四周皆是些粗壮的藤木,结成网似的,遮天蔽日,好不威风。仿佛在这里,人才是最渺小的,为王者,乃是那些草木。
就在李思华身处的数米开外的地方,她发现了云锦瑟的身影,对方也是昏昏沉沉地躺着,不知是死是活。身下的草地,渗着清新的泥土气味,似乎是才下过雨,一切都泛着朦朦胧胧的冷意。
李思华看着锦瑟的脸,心中有些好笑,怎地在仙境之中也要和她一起?
难不成一起死的人,还一起升天不成?这样想着,她都被自己的幽默给逗笑了。
“可好了吗?”
不远处枝叶掩盖的地方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
“容器已经选好,只待时辰一到,公子便可借体重生。”
一抹带着寒气的男声答道。
“这么说,我儿,终于不用昏睡了。”
声音透着回响,带着些许飘渺的意味。
李思华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往那处望去,只见树叶间隙中,一神仙妃子似的美人,身着轻纱般的绫罗,梳着高耸的飞天髻,正安坐于山洞中,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佩环叮当,十分悦耳。那美人露出的半张脸,似羊脂白玉般,让人见之浮想翩翩。单单一个侧脸,便有颠倒众生之相。
饶是李思华这样的女子,都忍不住心向往之,真不知是何等的美人呢!她有心凑近些看那二人的模样,怎奈身体竟是动弹不得。
必是在梦中吧,否则怎得见这般神仙似的人,李思华心想。
此时山谷的上空,开始出现诡异的红色,不多时,竟似漩涡般,将这处云雾尽数吸了进去,红色笼罩住了整个天空,像是末日般,看着十分渗人。李思华看着那漩涡似的天空,只觉自己头疼得紧,仿佛要被吸进去一样。而那红色就像是火舌般,更刺得她浑身发疼。
扭曲中,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云锦瑟,对方也是一脸的痛苦。
随着这样的撕裂拉扯感越来越强,李思华终于忍不住,又撅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天色昏昏暗暗的,但又透着些许光,头顶的月亮,似乎是就要压下来似的,格外皎洁,伸手握住一捧,竟连自己手上的汗毛都清晰可见。
李思华只觉得脑子混混沌沌,此前的记忆竟有些模糊不清起来。她看着自己的手脚,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种莫名的违和感,身上的服饰,和指尖的老茧,这、是她吗?
正发呆时,只见“自己”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她”穿着自己桃红色的衣裙,那是去翠云庵时,春喜特意为她赶制的。脸上米粒大小的痦子,自己素来最讨厌的二白眼,以及那枯黄的皮肤,这、这莫不是见了鬼?!
“啊!”
“啊!”
两声尖锐的女声,划破天际。
云锦瑟看着眼前的“自己”,狼狈又真实,满脸的不可置信。
等到好容易情绪稳定下来,二人皆是大汗淋漓,仿佛是从最深处的噩梦中醒来一样,使劲掐着自己,生怕是在做梦。
李思华摸了摸自己的手脚,温热的,又摸了摸对面的那个自己,也是温温热的。
“我是谁?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
来来回回的问题,在脑子中萦绕着,绕得她脑瓜生疼。
“你是二小姐?”
“你是姓云的丑女?”
确认过彼此的身份,此时她们这才清晰地认知到。
“你变成了我,我成了你。”
只是这事实太过诡异,让人难以接受。
“怎么会这样?我们莫不是撞邪了?”
锦瑟捂着脸,检查着自己身上有无异常,让她感到震惊的是,除去之前擦伤的痕迹外,此次坠崖,她们皆是手脚齐全,没有丝毫的不适。
此时李思华忽然记起昏迷之时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忙奔向那不远处的山洞,找寻线索。
拨开遮掩着的树枝,只见洞内空无一人,只余些烛火、茶具等物,显然是此前有人居住过。
她心知自己脑子不够用,忙拉锦瑟进来,指着那处“仙子”坐过的石凳,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给锦瑟听。
顶着李思华模样的锦瑟,眉头紧锁。
“这么说,定是有人做法,咱们误入其中,才成了如此这般?”
李思华看着自己模样的锦瑟一脸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
“难怪临城的百姓都说我丑,今日见你这样,果真是其丑无比,哈哈哈!”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但锦瑟知道她话里话外的意思,并不与她争辩。此时见她笑的夸张,不由有几分无奈。
“小姐,你如今用了我的样貌,笑起来也是一样的。”
李思华这才住了嘴,都是俩王八,谁都没嘴说谁。
“这么高的悬崖,摔下来咱俩竟然浑身上下就多了几处擦伤,此处定是有古怪。”
锦瑟沿着这处山谷四处转了近半个时辰,却发现无论怎么走,都会回到原地,似乎是陷入了无尽的循环之中。
“就别折腾了,填饱肚子要紧。”
李思华倒是浑不在意,麻溜地上树摘了些野果子下来。
“你倒是身无牵挂,这不知是第几日了,我爹爹久不见我,必定着急得很。”
说着,云锦瑟有几分后悔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如今顶着李思华的样貌,就算是得以出去,爹恐怕都不认得自己了。这样的事情太过诡异,连自己都接受无能。
想着,只能深叹一口气。
“我爹,从小最爱的是我哥哥,对他们来说,我不过是蝼蚁罢了。”
李思华将果子的核吐了出来,粗鄙无礼的样子,看得锦瑟直皱眉。
原来,自己的身体,做这样的动作,会是如此的难看。
“我娘亲,生我的时候难产,后来坏了身子,她觉得都是我的错,害的爹风流不断,所以也不喜我。”
“加上此次事情闹得这样大,想必我爹也知晓了我设计要诬陷陈氏一事,回去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打,还不如一直在这里的好。”
锦瑟认识里的李思华,一贯是趾高气昂的,冷不防听她这样说,也多了几分唏嘘。
“诬陷?这又是为何,是大少奶奶待你不好吗?”
索性是无聊,李思华正缺一个评判,于是也就跟她细细道来。
“那陈氏为人心计深沉得紧,想当初她初入府之时,我不过是见她的步摇好看,想借来赏玩几天,就被她发现了。之后她便使计将我娘的一对赤金镯子塞到了我的枕下,害我挨了好大一顿打,至此我二人这梁子就算是结上了。”
“按理说,我乃是爹娘亲生的女儿,我兄长唯一的亲妹子,怎么他们都该向着我才是。可是,那陈氏是何人?县令独女!我这样的丑女,于他们没有半分助益的人,哪里比得上这金光闪闪的人儿。”
“此次我本打算给她按个私通外男的污名,彻底搞垮了她。未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报应到自己身上来了。”
李思华说得愤愤不平,锦瑟心下只叹道,果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若不是你!”
说罢,她又指着云锦瑟,似乎是找到了新的发泄之处似的。
“若不是你同你那个奸夫当着众人羞辱于我,我岂会落入那枭大之手,你也是帮凶!”
得,百转千回,感情又怪到了自己头上,锦瑟有些无语。
但想着,这“奸夫”、、、当真听得有些刺耳。
“你瞎说什么呢!哪里是奸夫,不过是知己,懂吗!”
李思华虽是大大咧咧惯了,但平日里也没少见自己兄长同那陈氏腻歪的模样,因此也懂些男女之事。
“你倒好了,死了还能有人记挂,我呢,估计我爹只会想着赶紧办了丧事,收些份子钱是正经”
不得不说,李思华此言倒是很有先见之明。
锦瑟同她,不过是几面之缘,只这几面之中,交杂这欺辱、生死、患难,如今又多了几分交心,一时间复杂得很,她也不知如何开口。
只得伸出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仿佛这样,就能给几分力量她似的。
只是李思华却不屑于此,伸手将她的手打掉,“别顶着本小姐的脸作出这幅悲天悯人的模样,看着恶心。”
好吧,又是她自作多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