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姬昌这一脸笃定的模样,李钦微微愣神,却是半句话也不曾说,从一旁拿起龟甲和铜板。
相互算卦,这家伙儿不是找死吗?
若是别的,他或许还有一丝机会能够胜利。
可若说这个,姬昌已经没有丝毫可能。
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作为一个来自数千年以后的人,李钦本身就不属于这片天道,身之所在,即是大道混沌,天机难测。
就连自己的师尊之一,卦道的集大成者,圣皇伏羲也无法推演分毫,又更何况是面前的姬昌?
“君侯,远来是客,还是你先请吧。”将手中龟甲缓缓放下,李钦看向姬昌,言道。
姬昌没有推辞,而是瞪大双眼,将李钦的动作瞧在眼中。
“敢不从命!”
随即一手拿着龟甲,另一只手握着铜板,从龟甲上方拂过,铜板进入龟甲之中,传出一阵叮当之声。
声音微弱,却能清楚地传达到每个人耳中。
“道音?这老小子倒还有点能耐。”李钦眉头微挑,在心中默然想道。
占卜之道,乃是伏羲所创,将此道分为数个阶段,以供后人学习。
而这铜落龟甲,道音生,便算是其中较高的一个层次了。
道音响,姬昌双眼微眯,脸色微凝,眉宇间满是严肃之色,手中龟甲挥动摇晃,抬头仰视星空,找准方向,面向北方,脚踏七星,游转起来。
忽然,姬昌动作一顿,脚步一停,手中龟甲内的响声阵阵,仿佛自然而然地交织成了一首曲乐。
忽有三个铜板从龟甲之中划出,落在地上,相互之间重叠在一起,却是毫无章法可言。
“空卦!”
看见卦象,原本还信心十足的姬昌忽地瞪大眼睛,眼中满是不容置信之色。
自己的卦术,自己清楚。
算卦数十载,大大小小数千次,就未曾有一次如今天这般,算得空卦。
卦象落空,天机难测。
将此卦象看在眼中,李钦倒是一脸平静,就好像是早就已经猜到了是这么一个结果一般。
毕竟,即便是作为伏羲八卦的创始人,天皇伏羲在以卦道推演李钦的来历时,也是这么个结果。
卦象落空,天机难测!
“君侯今日的状态似乎不怎么好。是否需要再起一卦?”李钦含笑道。
别人看不懂这卦象中的含义,他却懂得,此刻出声,只为诛心。
姬昌身子微颤,抬头看向李钦,眼神略微显得有些疲倦。
俯身,将身前的三枚铜板一一捡起,忽然发现这铜板之上均有一丝细微的裂痕。
虽然细微,却也显眼。
“难道是我卦术计算能力不足?还是说这位国师技高一筹,能够遮掩天机,让我无从推演?”将铜板悄然收入袖口,姬昌在心中默默想道。
相较于前者,他自然是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毕竟,当日他用卦,推演帝辛时,也曾遇到类似的情况。
一旁众人虽然不懂,却也从姬昌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一二。
虽有心探知这一切,但也没人敢向姬昌发问。
毕竟,在这个时候,问出这般不合时宜的话,可不就是得罪了这位西伯侯吗?
“谢国师关心。卦象既成,多卜一卦也无意义,还是请国师起卦吧。”姬昌拱手,冲着李钦言道。
就在刚才,在他将铜板藏于袖口的时候,他已经通过卦道,将自己的天机短暂蒙蔽,更改。
这些小动作,李钦都瞧在眼里,却也什么都没说。
听着姬昌让自己起卦,也不拒绝,当即答应下来,抬手间,龟甲忽的飞出,飞入空中,随即单手在案桌上一扫,三枚铜板落入掌心之中,而后化作三道流光,无比精准地没入龟甲之内。
铜板飞入龟甲,在内部撞击,将原本在半空中呈现出显露趋势的龟甲再次向上冲飞,连带着将其位置,也发生变化。
三枚铜板,三次冲飞,三道虚空位移,道音不绝于耳,就好似在表演一般,倒是精彩得紧。
一旁,姬昌看见这一幕,眼瞳瞪得老大,苍老的脸上更满是不容置信之色。
“流星逐月!居然是流星逐月!”姬昌失声道。
这流星逐月,乃是一门上古已经失传的起卦手法,传闻乃是人皇伏羲,有感天地变化而创,却不知为何,没有流传下来。
年轻时,姬昌初入卦道,曾追寻过此法,却终不能得。
不曾想,如今却在一个毛头小子身上瞧见了,心中自然是惊讶万分。
毕竟在卜卦之时,一个好的起卦手法,可以让卦象准确不少,也更易推演!
卦象起,不过,就在其声音阵阵回响不绝之时,原本静谧的夜空中,忽然有着狂风卷起,吹得半空中的龟甲剧烈抖动。
见状,李钦皱眉,他之前起过卦,也知晓今夜晴朗,无风无雨,却不知为何刮起了大风。
手掐印决,指肚从眼眉前拂过,下一刻,李钦瞧见身前的姬昌身上隐约有着一股微弱的紫薇帝气升起,在空中摇曳,化作狂风,试图破坏自己的卦象。
这是属于姬昌的帝运,也是天道!
在帝运当头,气运鼎盛之时,即便是圣人,也不敢强行出手,忤逆天道。
“国运当头,全系一人之上,有帝运笼罩,天道庇佑,暂时还奈何不了这老家伙儿。这贼老天,还真是麻烦。”
李钦在心中暗骂一声,一把将红线拿在手中,屈指一弹,红线激荡而出,将龟甲卷住,缠得严实,拉回手中,将龟甲中的三枚铜钱倒出,却也是空卦,乃是同姬昌一模一样的卦象。
看见这幅卦象,姬昌眉头微挑,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一样的?这……这算是平手?”帝辛将这一幕幕看在眼中,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是姬昌败了。国师深通卦道,竟能使出流星逐月这等已经失传的起卦之术,着实让姬昌惊讶,若非这半夜无端怪风,卦象也不会落空。相比之下,确是姬昌落了一筹。”姬昌拱手,言道,脸上满是谦逊之色。
“卦象本身就是推演天机之道,怪风起,乃是天意。君侯圣德,被天意所钟,也属正常,今日斗卦本便是为了助兴,就算平手好了。”李钦笑着应道。
“好!就算平手。来,孤与众卿满饮一杯。”
帝辛大笑道,高举酒杯,走到李钦身旁,用微若蚊语的声音问道。
“先生,需要我一刀砍了这老狐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