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听到母亲夸赞他,陈文昌从纸上抬起头来,就着昏暗的月光,看了一眼床上已经过世的父亲,红着眼睛咬牙说道:“娘,爹之所以活活病死,就是因为我们家没有钱!他得了病,也不能请大夫医治,我们家之所以穷,是因为不能参加科举考试,要是能中举,就能当大官,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命运弄人,爹爹曾说,他的学识比村里私塾小学的老先生都好,只可惜他入不了学堂,也不能进省城参加三年一次的秋试,否则,中了举就能当大官。
李翠仙含泪点点头,此时此刻,她不敢去看床上的亡夫,一想起他已经不在人世,以后这个家,要靠她一个人撑下去,养大三个孩子,她就眼前阵阵发黑,内心一片绝望。
这个时候,站在陈文昌身后的小男孩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辩解说道:“大哥,你前面说得有道理。爹是因为没钱治病才死的,但我们家没有钱,不是因为爹没法科举,是因为爹手艺不精,木雕活做得不好,没人请他去做活,赚不到什么钱——”
“你闭嘴!”陈文昌闪电般地扭过头来,对着弟弟威严地怒吼一声。陈文志吓了一跳,立马沉默了,但是他仍然高高地昂起头,表明坚持自己的立场。
父亲生前,对他很不好,只喜欢会念书的大哥。为了讨好父亲,他一直逼着自己跟着父亲学习念书写字,然而,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拿起书,那些字就仿佛在自己面前跳舞。因为学问不行,每天要挨无数板子。他从很小就知道,他不是读书的料。
如今父亲过世了,他虽然也很痛苦害怕,未来一片茫然,但与此同时,内心也一阵宽松,压迫他的巨石消失了,以后的人生,他终于可以遵从自己的心愿,过自己想过的人生了!
这个时候,李翠仙擦擦眼泪,沙声说道:“你们两兄弟别吵了,都说得有道理。”
“娘,二弟没道理!”陈文昌还在坚持己见。
“好了,娘要念信了,你快点准备写。”李翠仙发话了。
陈文昌立马低头握笔,竖起两只耳朵,神情十分的虔诚认真,甚至有几分洋洋得意,他白了旁边的弟弟一眼。
二弟字写不好,家里需要写信的时候,父亲在世时,也只会让他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