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

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雪，连往日花团锦簇的高门大户也笼在一片孤寒的白色中。

两个少女的身影自风雪的尽头走来。

走在前头那披着斗篷的丫头步子略快些，跟在后头那个只穿了件灰布对襟薄袄的少女步子则慢上许多，好像右腿还带着伤，一步一滑，叫人担心她随时可能跌倒。

“快些走，莫叫小姐等急了。”走在前头的丫头语气颇为不耐烦。

后面的少女面露难色，却也只能低低应了一声，尽量加快些步伐。可因这一路走来，右腿的伤再度撕裂，怎都行不快。好在天寒地冻，五感都僵了，也就没感觉那么疼。

穿过园子，走过曲折的抄手游廊，就到了大小姐居住的丁香苑。

“小姐，苏菡来了。”

须臾，里面传来一声温软的声音：“进来吧。”

挑开厚实的棉门帘，一股夹着熏香的暖气扑面而来，使得周身一暖。

苏菡进得室内，低眉敛目福身请安。那挂在长睫上的雪沫子被室内的热气化开，顺着脸颊滴落，彷佛梨花垂泪，美得动人心弦。

暖室内，大小姐郭清儿斜靠在美人榻上，抬眸看向正在向她请安的苏菡。

明明衣装简陋，明明是低眉敛目，卑微得还不如她身侧的大丫鬟，可是苏菡那未施粉黛的容颜总让人无法忽视。

郭清儿每每看到这张脸，心里就嫉妒的发疯。

可惜啊，再美又如何？

苏菡早就不是官家贵女，而成了她郭清儿手下的婢女，任她使唤作践。

不过今天，郭清儿并不准备为难她，反之得好好哄着她才行。

郭清儿甜甜一笑，“菡姐姐来了，快，快坐！”

苏菡并不坐，虽垂着头，但背脊笔直，声音清润：“请大小姐吩咐，奴婢站着即可。”

郭清儿假装打量了下苏菡的衣装，脸色一板：“刘嬷嬷，怎么菡姐姐的衣服这般简陋？我不是交代你们要好好照顾菡姐姐的吗？菡姐姐虽然家中生变，但我却不能忘记我们过去的情谊。”

刘嬷嬷道：“小姐您是交代过要好好对待苏菡，想是底下的奴才们疏忽了。”

郭清儿点了点头：“嬷嬷，把前些天我娘给我新做的冬衣拿来给菡姐姐穿。”

从始至终，苏菡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她并不蠢笨，郭清儿向来对下人刻薄，动则打骂。忽然好颜相待，必有原因。她从来不会天真的以为过去那浅薄得不值一提的情谊会让郭清儿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否则也不会等到今时今日才突然关切起来。

果然，接下来就听郭清儿道：“菡姐姐，那日你是怎么救下襄王世子的？过程可否与我细细说来。”

苏菡抬眸，“他是襄王世子？”

郭清儿暗道一声：不好，说漏嘴了。

想了想，便索性照实说了：“没错，你救下的人正是襄王世子。他只知是郭府的人救得他，却并不知道是你。”

襄王乃是当今陛下亲弟，封地在襄城，手中有兵有钱。谁不想巴结？而郭清儿的父亲只是五品的知府，虽有幸见过襄王几次，却根本入不了襄王的眼。

三日前，郭清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城外的鹿山上开了株七彩雪莲，便吩咐苏菡去采了给她补身体。

苏菡是奴，违逆不了主子的命令，只得冒雪进山。她把鹿山爬了一遍，没看到七彩雪莲，倒是在半山腰的山道上发下了几具尸体，以及摔倒的马车。而山崖下好像还挂着个人，不知道死活。

苏菡绕到山崖底下，发现那人居然还有气。只是伤的不轻，腹背各有一刀，人已经陷入了昏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