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从前真的是儿臣糊涂,如今儿臣已经不喜欢侯爷了,和离对儿臣和侯爷都是最好的选择,儿臣喜欢侯爷,无非是因为三妹整日在儿臣面前说侯爷的好,可三妹做这一切都是有阴谋的,儿臣不想一辈子耽误在一个不喜欢的人身上,求母后许儿臣与侯爷和离。”
她感觉到凌忻的视线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会,他大概会以为自己是在讨好他吧。
哼,自己贵为护国长公主,东亭伯姜灿对自己求而不舍,自己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尤其还是棵与自己有仇的树。
她这么一想,似乎已经说服了自己。
“你真的如此想?”
太后极力隐忍着怒火的声音从上首传来,她立刻点头表态。
“罢了,哀家准了。”
明黄色的裙琚从自己的身边经过,有人立刻上前见她扶了起来,她赶紧跟了上去。
“请太后放心,臣即刻便去凤山。”
身后凌忻那冰冷的声音遥遥传来,她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的碎了,不自然露出了一抹苦笑。
回宫的马车上,太后一直正襟危坐,她立刻凑了上去:“母后,你无需生气,这件事真的要怪,还得怪三妹,若非她一直在旁边煽风点火,哪来的我与侯爷的这段错误的姻缘,从今往后我一定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男子共渡一生。”
她这般说,太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合上了,仿佛将她的委屈都看在了眼里。
送太后回了昭阳宫,韩蕊百无聊赖的往自己的初蕊宫而去,还未到初蕊宫碰上了办完事回来的胭脂。
“公主,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只待今晚便清楚了。”
深夜的初蕊宫里,韩蕊突然从噩梦中惊醒,她扭头一看,屋子里的两颗硕大的夜明珠正闪烁着温柔的光泽,这是原主的父皇给原主准备的,就因为她拍黑。
她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胭脂”
胭脂穿着中衣跑进来:“公主,是口渴了吗?”
韩蕊靠在床头摇头:“有消息了吗?”
胭脂替她把被子盖好,“还没有,外面好像下雨了,公主先睡,等有消息了奴婢再叫醒公主。”
侧耳倾听,果然雨点敲打着窗棂和屋顶,淅淅沥沥的,不疾不徐,韩蕊的睡意立刻都没了。
“胭脂,陪本宫下棋吧。”
棋盘摆好,胭脂伺候韩蕊披上了披风,自己又去了外间披上了一件衣裳这才回来,主仆二人在温柔的灯火下开始下棋。
胭脂几岁便开始伺候护国长公主,耳濡目染,这些琴棋书画完全不输于官家小姐。
“胭脂,你心神不定,快输了。”
韩蕊落下一子,连吃对方两子,话里带着得意。
胭脂懊恼的将棋子收入罐中,“是公主的棋艺愈发的好了。”
窗外一声闷响,接着传来一声极冷的声音:“公主,属下回来了。”
是暗卫首领青山,胭脂上前去开了窗户,青山跳了进来,手里还拖着个人,那人浑身湿透。
他将人扔在地上,“公主,她果真去了乱葬岗,属下守株待兔,一具以假乱真的尸首便将她打回了原形。”
被扔在地上的人动了动,然后伸手撩开了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来,赫然是太后身边的秋蝉,此刻这张脸青白交加,只不甘心的盯着韩蕊。
她的身上雨水蜿蜒而下,很快便洇湿了一块地毯。
韩蕊皱了皱眉,素白的手指敲击着桌面,“秋蝉姑姑作何解释?”
秋蝉仰头大笑:“公主睿智,老奴甘愿领死,没什么好说的。”
胭脂忍不住了:“太后对你信任有加,这满宫里,谁不给你三分颜面,你居然背叛了太后。”
这话韩蕊听得微微皱眉,背叛自然是因为筹码足够了,可秋蝉她已是太后身边最最得宠的宫人,太后对她的赏赐都不少,她会背叛的筹码是什么呢?
她此刻倒是很想知道。
秋蝉颓然的瘫倒在地上,然后缓慢的转过了身子朝着昭阳宫的方向磕头,青山一直提防着她要想不开,她刚刚想要冲出去,青山便将她拉住了。
她寻思未果,眼中含了泪,郑重的对着韩蕊跪好,“老奴伺候太后几十年,求公主让老奴即刻赴死。”
韩蕊将那枚温润的棋子至于掌心把玩着,漫不经心的抬头对上她悲怆的脸饶有兴趣的问:“为何背叛母后?”
秋蝉神情木然拒绝开口。
韩蕊等得不耐烦了,声音冷了三分:“姑姑该知道暗卫审讯的手段,有些秘密若是带进棺材里只怕活着的人心里难安,不如老实招了。”
“我不怕死,我早就料到这么一天了,今日突然觉得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木然的泥偶仿佛突然注入了灵魂。
“姑姑的确不怕死,可生不如死呢?”
青山的话仿佛跟外面的雨水混在一起,惊雷在窗外炸开,叫人从心底开始生寒。
秋蝉打了个冷颤,本来就全身湿透了,身上冷得厉害,这下忍不住打了个摆子。
“秋蝉姑姑,本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她的声音比刚刚又冷了两分,秋蝉定定的瞧着上首那个裹着披风的高贵女子,恍然跟从前那个随意杀戮宫人的残忍女子重叠在了一起。
想起那些被拔了舌头有的被割了鼻子,甚至被做成人彘养在坛子里的人,她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
“老奴说……”
胭脂奉上一盏热茶给韩蕊催促道:“那便快说吧。”
“老奴跟淑太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太后对老奴恩重如山,可淑太妃是老奴失散多年的妹妹啊,老奴岂能袖手旁观。”
仿佛有惊雷再次炸开,韩蕊仔细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又回忆着淑太妃的脸,惊人的发现的确很是相像,可从前满宫里竟无一人发现。
“所以姑姑才大半夜的去乱葬岗找那个冷宫养大的孩子的尸首?”
韩蕊的脸上露出了冷笑,秋蝉交代的信息量太大了。
秋蝉的脸上两行清泪划过:“晨儿是淑太妃被打入冷宫之后发现的,太后不想让淑太妃生下这个孩子,让老奴送去了一大碗熬得极浓的红花,淑太妃那时还只是淑妃,她跪在地上求老奴,求老奴看在血缘亲情上放过了孩子。”
这么一说淑太妃之所以能在太后掌管的深宫里安然的将自己的孩子藏了那么多年便能说得通了,这其中若没有秋蝉的帮助那孩子便断不能活到今天,可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淑妃竟和太后身边的贴身宫人是亲姐妹呢?
“姑姑伺候母后多年,本宫不忍心要了姑姑的命,但这宫里淑太妃多少还留下些人,还请姑姑都写出来。”
胭脂立刻奉上了笔墨纸砚。
上好的宣纸在灯火下洁白无瑕,秋蝉接了笔却不动。
“本宫知道姑姑为难,可姑姑难道不想想着天下的百姓吗?三妹非要搅得大昭不得安宁,对百姓有什么好处,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人流离失所,更别说南疆会不会趁机来分一杯羹?姑姑跟在母后身边多年,忠心可见,唯独没法拒绝血缘亲人的请求,那初蕊今日就替天下的百姓替皇弟和母后求一求姑姑。”
淑太妃留在宫里的人手能干出什么事来,可想而知,若是不能全部挖出来,这宫里甚至可能成为太后和幼帝毙命的地方。
她起身对着秋蝉便深深的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