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芃芃是艾克公关公司的老板，从业七年，此刻，却像一个新人般无助。

正新集团的会客室，宽大又阔气，罗芃芃和赵副总对面而坐，赵副总是一个有点油腻肥胖的中年男人，在正新集团负责宣传工作多年，多年职业历练造就的世故和圆滑，如同他额头上的油光，一览无余。

“罗总啊，年度公关合作的事儿，于董事长亲自过问了。”他压低了声音，瞪着一双鱼泡眼紧盯着罗芃芃那张秀气的脸。

出于商务礼仪，罗芃芃不得不强压下心里的反感，微笑着往前探了探身，瞪圆了一双杏核眼，如小白兔一般，等着赵副总故弄玄虚的下文。

“你们公司的策划书就压在于董办公桌上，我催了几次，他都说再等等，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赵副总摊摊他那双肥胖的手，眼神意味深长，极力表演着惋惜。

赵副看上去很是“坦诚”，罗芃芃并不以为意。商场上的坦诚都是些表面功夫，最是无用。

她抬眼一挑，白皙的脸上带了笑，一双杏核眼恳切地盯着赵副总那泛青的大眼袋，声音柔弱却不造作地说道：“赵总，艾克和正新合作有三年零两个月了，艾克公关做得怎么样，于董不知道，可您该知道啊。以往的项目都做得漂漂亮亮，唯独去年，”罗芃芃顿了顿，委屈地望一眼赵副总，“可是，那事儿，也不能全怪我们。”

罗芃芃的委屈不是表演的，确实发自肺腑。只不过，商场上，真委屈不见得有人同情，装的委屈，有时候倒是更有用。

要说委屈，这事还得从去年底的那次危机公关说起。正新的于董应朋友之邀，参加了一个杂牌拼凑的小论坛，因为论坛小，便放松了警惕。在讲到男女关系时，于董直抒胸臆，多说了几句。

没想到事后被自媒体掐头去尾、添油加醋一加工，便成了一段歧视女性的言论。这顶大帽子一扣，便大有文章可做，两三天网上便骂声一片。于董很是不忿，随后又多解释了几句，没想到越描越黑，解释倒成了辩解。

罗芃芃做梦也没想到，一次不经意的多言，会酝酿出一场席卷全网的网络风暴。当她带着项目组慌忙灭火时，为时已晚。网上言论压也压不住，正新股价也因为这事儿掉了好几个点。

资本面前，总要找一个背锅侠。

罗芃芃心里哀叹。

赵副总露出一种了然于胸的沉稳：“公关嘛，不就是专门干这个的嘛。”

公关是背锅的？

罗芃芃面上陪着笑，心里骂着娘，嘴上说着：“赵总，您看这样好不好，要是年度合作实在签不下来，您签给我们几个小项目也行啊。”

她话没说完，对面的赵副总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味不明，也不接话，只顾着端起茶杯喝茶。

罗芃芃有点气急：“您看，我这，没法向周董交代啊。”

罗芃芃话里的周董不是旁人，正是七年前把她领入行，六年前带她一起创业的合伙人——周萌。周萌的老公和正新于董都是商界大佬，大佬和大佬之间，总会有一些千丝万缕的交情。

罗芃芃搬出周萌，也是无奈之举，如果赵副总再不给面子，那正新今年的合作，恐怕连以后的合作，基本都没有任何希望了。

罗芃芃眼神恳切望着赵副总，赵副总幽幽抬眼，心里却想着别的。听peter说，这个罗芃芃是公关界有名的“灭绝师太”，大龄、单身、美艳、工作狂，以不近男色闻名。现在，看着她为了签约对自己频频示弱，心里莫名有了一种优越感。这份优越感，让他很是满足。

心里暗黑，嘴上却依旧客套：“罗总啊，您也别让我为难。现在真是没合适的项目，如果有，我一定亲自去到你们艾克跟你细谈。”

赵副总说得“信誓旦旦”，罗芃芃心里凉成一片，她知道，正新这个大客户，算是彻底丢了。

合作不成，不能丢了阵势。罗芃芃定定神，脸上浮上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露出八颗牙，一副商务精英的样子，说道：“既然赵副总这么说了，那我肯定是信您的。回头哪儿能让您去艾克呢，只要您一个电话，我第一时间赶过来。”

罗芃芃缓缓起身，伸出双手，和赵副总重重地握了握。在赵副总隐约透着“惋惜”的客套声中往外走。

刚刚步出会客室，迎面碰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