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从老师,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说嘛也不上。” 宁二孬推开门,立在从容的身旁。
“坐下,宁成妈妈坐这,宁成也坐下!”从容赶紧站了起来,说着客套话,几个人谦让一阵,互相坐下了。
“怎么了,宁成,为什么不上?”从容慈祥的问,宁成低着头,默不作声。
“向老师说说,为什么不上?” 宁成的母亲催促着,宁成把头低得更紧了,还是默不作声。
“有什么想法,说说。”不管从容怎样问,宁成就是默不作声。
“你聋啦!”可把宁二孬气坏了,噌的站了起来,青筋一个个显得分明,随着说话的节奏不时的鼓起,怒目圆睁,眼眉将额头隆起一个小山。
他一步就跨到宁成的跟前,怒吼声使他打了几个寒战,从容向后靠了靠,宁成的母亲想说话又咽了回去。
“作……作……作业多!”吓得宁成缩成一个球,大气不敢出的说。
“作业多不好啊,没有作业你干嘛来了?”
宁成的父亲怒气未消,眼睛斜斜着,粗圆的啤酒肚时起时落。他探着头,显示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是哎,作业多不好啊,没有作业,成绩能上去吗,本身咱成绩就不强。”从容伸长脖子,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说。
“他学习怎么样?” 宁二孬抬起头,看着从容。
“哎呀,孩子挺聪明,就是不用功,成绩倒数,每次考试不过40分。”
谈到成绩,从容把眉头皱了起来,忧虑的说:“你等等,我找找成绩单,每次考试都有记录。”
从容在桌兜里乱翻,一会的工夫把成绩簿找了出来,指着宁成的成绩说:“看,你看看!” 宁二孬大步走了上去,母亲几个碎步靠近从容。
“你看39、36、40、29、31……”
从容说着,宁二孬的手哆嗦起来,盛怒的脸色变得伤心,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把宁成提了起来,向外一抡,宁成便飞空出去,摔在墙边。
宁成的母亲掉出了眼泪。
“干吗打孩子,有你这样做父亲的吗?”从容厉声的质问,她把哭泣的宁成拽到自己的身边。
“以后,不许说不上!”听见了吗?”
“快给你爸爸说,好孩子。” 宁成的母亲边擦眼泪边说,宁成呜呜的哭着,点头答应了。
“从老师,孩子以后教给你了,该打就打,打坏了也没事。” 宁二孬嘱托着从容。
“哪敢?哪敢!” 从容内疚的说。
宁成的父母走了,宁成也乖乖的进了教室。
“多情理的家长!”从容逢人便说宁成的父亲教育有方。
“都是叶雨逼的!”从容逢人便说都是叶雨惹的祸端。
不管别人怎么活,杨跃龙依然过他的神仙生活,无论走到哪都有人“豸哥、豸哥”的叫着,打饭不掏钱,吸烟有人送。
至于作业,英语好应付,只不过抄抄课文,写写单词罢了,其他的也好应付,花俩小钱雇个枪手,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更何况老师们都是含糊对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过去就过去,暴力的方式决定不会降落到他头上。
贾重文、双小东、夏昌平受到他的庇护挨打的机会也很少。
唯一的就是“打柴的”,这小子不比方洁,鬼点子多,好的时候让你热泪盈眶,坏的时候净蛮干,也够哥们义气,挑不上什么缺点,小心点罢了,能不翻脸尽量不翻脸,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就是夏昌平胆小如鼠,每天“打柴的”这个、“打柴的”那个,让人心烦。虽然他有这个缺点,但在杨跃龙的眼里关系还是最近的。
杨跃龙常常的想,我是脑袋,昌平是脖子,那有脑袋离开脖子的。有人这样的评价他们:“要找杨跃龙,请找夏昌平”。
贾重文、双小东也不妒忌他们,因为贾重文是胳膊,双小东是腿,脑袋离不开脖子,也离不开手和腿,离开它们,怎么能施展才华呢?
“他娘的,我们村23号过庙会,我也回不去!”一次解手的时候,夏昌平对跃龙发着感慨。
“多好的机会,要是能出去,一能摆脱无聊的作业,二能在庙会上大吃一顿,只可惜……”杨跃龙拉长话音,阴阳怪气的说。
“可惜什么?” 夏昌平转过脸去问杨跃龙。
“可惜你不是我,要是我,想方设法我也要回去,痛快的玩一天。” 杨跃龙边系裤腰带边甩着额前的刘海儿,斩钉截铁的说。
“我要是回家一趟怎么办?” 夏昌平也系着裤子对杨跃龙说,露出一种不服气的神态。
“请你十天客!”杨跃龙突然伸出一只手摁住昌平的双手,另只手拽下夏昌平的裤腰带,挥舞着出去了。
“婊子养的‘虫豸’,拿过来!”夏昌平一只手拽着裤子,探出头去骂道。
“答应我就给!” 杨跃龙挥舞着裤腰带,跳跃着,嬉笑着喊道。
“我答应你!臭婊子养的!”
“反悔是孙子!”杨跃龙把裤腰带伸向夏昌平,快抢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我答应你,‘豸哥’给我吧,来之后捎点好吃的给你。”
夏昌平答应后,杨跃龙便给了夏昌平,二人有说有笑的向班内走去。
“暂时与我保密!” 夏昌平又一次嘱咐着杨跃龙。
22号下午,夏昌平真来到闻人笑语的办公室,一脸的愁容。
好几天他都在想,如何欺骗闻人,会不会被闻人发现,如何欺骗父母,会不会被父母发现。他忧虑不安,心神不宁。
“老师,我想回家!”
他立在那,像个罪人似的,头低得很紧,不敢看闻人的眼神,多么希望闻人丝毫的不问就能放他出门啊!
他数着衬衫上的纽扣,心里想着:如果数三遍闻人不做声的话,就有出门的可能。
可偏偏数了一遍闻人笑语就说话了:“为什么?”
“因为……”
因为过庙,老师肯定说他滑稽可笑;因为与杨跃龙打赌也太小儿科;什么也不为就是想出去,别人认为他是精神病,夏昌平真没有了法儿。
“说呀!”他停下笔来,抬头看了看夏昌平。
“我妈死了!”地下的岩浆奔流冲荡,总需要一个裂缝喷涌而出。
夏昌平万万没料到能说出这样的话,对于生他养他而且健在的母亲是多大的不敬啊,他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他想到了风雨交加的晚上,母亲深一脚浅一脚背他上医院的情景。
想到了自己迷失方向的那年,父母抱头痛哭欲求短见的情景。
想到了垂涎别人骑自行车的12岁,母亲东借西凑、忍着羞辱漫骂的情景。
他哇的一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