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总是不经意间就在指尖流逝着,无论你怎么努力的想要把它留住,结局都是徒劳的。
一转眼我已经八岁了,已经从幼儿园毕业的我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小学生,而我欢乐的童年也在这一年被画上了句号,干爹准备培养我学习道术了。
学习任何事物,都讲究个由浅入深。学习道术亦是如此,我刚开始学习道术时是从练习毛笔字开始的。干爹说一个合格的道士,最基本的就是要写的一手好的毛笔字,这也是为了以后打根基!
干爹让我写的第一个字是“人”,记得那天干爹边抠脚丫子边和我说道:“要想做好一个人,就要先从写好一个人开始,别看这人字只有区区两笔,可是其中的讲究却大了去了!这一撇要端的坦坦荡荡,一捺嘛收的要光明磊落!”
看着抠脚抠的一脸销魂的干爹,我总觉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别扭。
其实这几年干爹对我特别的好,每次来我家看我,手里总是大包小包的拎着一堆好吃的,看到我之后总是一把就将我抱起来,然后一顿亲,和干爹相处久了,我也就不惧怕他了,反倒亲切的狠,有时候他胡子把我脸扎疼了,我就使劲薅他脑袋后面的小辫子报复,要是给他薅急眼了我就亲他一口,他马上就阴转晴的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脸上有道恐怖疤痕的小老头,在我幼时的心里就特别重要,重要到是可以和父母相提并论的。
别看干爹平时特别惯着我,但是写毛笔字这件事他却从不肯妥协半步的!
那时候父母下班都很晚,放学后我都是先到干爹的佛堂里练习写字,然后等到父母下班时在过来接我一起回家。记得那是第一次练习写“心”字的时候,心字上面的那一点总是写的很歪,干爹则一扫往日嘻嘻哈哈的态度,紧绷着脸站在我旁边不停的纠正着我。
可是那天也很奇怪,无论怎么写,那个点总是要偏一些,一直写到父母来接我时,我心里才舒了口气,终于可以回家而不用继续写了,谁知父母来了干爹也没让我们走,而是他们三个大人一起陪着我写,直到快半夜了我已经困的昏昏欲睡时才写出了一个让干爹还算满意的“心”字来,这才作罢。那晚光是写“心”字用的宣纸就用了二十多张!
过后干爹和我说,要做好一个人,心是最重要的,一定要将心放正,一点邪念都不可以有。虽然我那时并不是很懂干爹的话,可是看着很少一脸认真和我说话的干爹,即使不太懂我也把这句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时间一晃就到了冬天,我们放寒假了,看着别的小屁孩都是一脸兴奋的模样,我的内心却是崩溃着的!因为父母上班,没时间照顾我,干爹则主动要求让我住在他那里,父母听后欣然接受,并且要在每周周日的晚上才会来看我。我每天大部分的时间还是练习那该死的毛笔字,那时候的我觉得这寒假放的比上学还特么累,所以内心中的怨气也是越累越多!
鲁迅他老人家说过,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显然我是属于前者!
在一个很安静的午后,干爹喝多了,躺在他那胜似安乐窝的摇椅上睡觉,屋子里回荡着的满是他那响亮的呼噜声,看着他那副模样我就来气,每天都让我写字不让我玩,你却睡的挺美啊?于是乎我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我拿起手中的毛笔把自己会写的字全都写在了这个老家伙的脸上,看着干爹那满是墨迹的脸,那种发泄之后的快感是难以用语言表达的!虽然结局是被这老家伙痛扁了一顿,又加罚了十张宣纸的毛笔字…
在干爹这里每天最期待的也就是晚上的时候了。因为每天晚上干爹都会给我讲一些比较神奇却又有些吓人的故事,每次干爹都会说故事里那个降妖伏魔的道士就是他,而我每次也都是嗤之以鼻的还以一个“切”字!我之所以认定不是干爹,是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瘦小了,就干爹那小体格子给妖怪当牙签人都嫌细,怎么可能是故事里那些威风凛凛的道士呢?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开始认为也许……干爹还真就是那些故事里的主角。
那是一个阴着天的下午,我还是在苦逼的练习着毛笔字,而干爹则躺在摇椅里一手拿着杯茶水,一手夹着根香烟,喝一口茶抽一口烟的听着评书,惬意的狠。就在我瞪着干爹心里合计着等下怎么祸害祸害他的时候,干爹佛堂的门被推开了,这也是我来这一个多月里第一次有人上门。
我见门开了,便停下了手中的毛笔,好奇的看着进来的这个人,只见那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了一件黄色的夹克,那夹克可能穿的年代很久远了,洗的有一些发白。
可是夹克上那点白和他的脸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因为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跟干爹后屋扎的那些小纸人一样,煞白煞白的,两个大黑眼圈瞅着就跟画上去的似的,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满脸的憔悴。
那个人进屋后,在门口跺了跺脚下那双黄胶鞋上的雪,四下看了看,看到了躺在摇椅上的干爹后连忙从兜里掏出盒烟就朝干爹走了过去。
来修心佛堂看事的人,大多都是别人介绍而来的,这的规矩一般都懂,进门先递烟,接过就给看,不接你转头走就行。而那个来到干爹身边的中年男人显然也是别人介绍来的,此刻正手拿一颗香烟一脸期盼的看着干爹
干爹坐了起来,他放下了茶杯打量了一下那个中年人,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烟叼在了嘴上。
中年人见状大喜,连忙给干爹把烟点着了,随后就跟着干爹走进了里面的屋子里。
由于里屋的门是关上的,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就在我想要站起身去门口偷听的时候,那门被开了,只见那个中年男子一脸感激的握了握干爹的手说道:“师傅,真是太谢谢你了,这事你给我整好了,就算把家里牛卖了我也要给你包个大红包!”
干爹听完摆了摆手,然后说道:“你先去找个车,然后我这边收拾收拾东西,我今晚争取给你把这事儿整利索了。”
中年男子千恩万谢的快步走出了佛堂,干爹看着还在写字的我说道:“大儿子,去把棉袄穿上,一会跟干爹走,干爹带你混好吃的去。”干爹说完就进小屋里不知道捅咕啥去了。
早就写的不耐烦的我,听到这话后高兴坏了,赶忙站起身把棉袄穿好坐在那里等着干爹,而干爹此刻也从小屋里出来了,只见他身上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小包,包里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啥。
过了一会,佛堂的门又被打开了,只见那中年男子火急火燎的站在门口冲干爹说道:“走哇师傅,车来了!”一阵风顺着开着的门吹了进了,吹的我一缩脖。
那个中年男人找了一辆墨绿色的小吉普车,在那个出租车极少的年代里,这就是不错的车了。由于路不好,车子开起来晃晃悠悠的,晃的我有些晕车,大概过了两个多小时,就在我马上要吐的时候车终于在一个农家小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下车后我打量着那个小院子,只见一扇有些破旧的大门前立了一根杆子,杆子上栓着一叠叠的黄纸,北风吹过,那黄纸跟随着风摇摆着。
中年男子在前面带路,领着我和干爹走进了院子,院子中间有一个由四根木头柱子支起来的小棚子,柱子上七七八八的挂着一些白布,棚子周围站了几个身披白色孝带的人,男女都有,一个个的都是一副和那中年男子一般憔悴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我知道了,这家一定是死人了。因为年初的时候我奶奶去世了,当时的情形和现在一模一样,只不过那时披麻戴孝的人中有我一个。
既然知道这家死人了,那小棚子里就一定会有一个死人躺在那里的,因为那时奶奶就躺在那棚子当中的。天生就害怕这些的我,在路过灵棚走进屋子的时候心里还想着“我可不看…”可是好奇心作祟,即将要路过灵棚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好奇的偷瞄了一下…
只见棚子里有一个穿着一套黑色衣服的老太太躺在那里,苍白的脸上满是皱纹,干瘪的嘴紧紧的闭着。表情倒是挺祥和的,头上有一个小灯在发着微弱的光。看到这我就想要把头转过来了,因为在怎么说那也是个死人,在祥和的表情我也会害怕。可就在这时,一个令我汗毛都竖起来的事情发生了,因为就在我转头的瞬间,我发现那老太太的嘴角突然上翘,她似乎……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