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沟的凌晨三点，乌云遮着天空，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惊蛰靠在草垛子上，闲来无事手里玩着草根。
被草垛子虚掩的地方，一袋袋粮食早早就藏在那。
由远及近，脚步踩在泥地上的窸窣声，让惊蛰提起一些精神。
起身眯着眼睛朝声音那看去：“谁？”
“是我。”谢凡压低的声音有几分沙哑。
“你怎么来了？”惊蛰有些意外。
“怎么就你自己？”谢凡顺势扫视一周。
就算是在黑夜中，他也能感觉到，这周围就惊蛰一个人在。
惊蛰心里咯噔一下：“他们都提前回去了。”
“他们？”
“就我哥，他帮我把粮食扛出来的。”
谢凡神色严肃，他翻来覆去一夜，心里就像是隔着什么事似的。
等回过神时，他已经站在村口离迟家不远的地方，等了不短时间。
他并没有看到迟家有人出来。
一千四百斤的粮食，一个人要抗多久？
惊蛰也意识到谢凡起了疑心，这会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昨天她是当着谢凡的面卖了粮食，跟家里说是靠逮鱼赚的。
看着谢凡可能不是那种会碎嘴的人，但万一哪天说漏嘴了呢？
惊蛰就这么木木的盯着谢凡，纠结着该怎么跟他说才能两全其美。
两人相顾无声时，哒哒哒的蹄声伴随车斗颠簸声响起，微弱的光从远处传来。
“人来了。”惊蛰率先打破沉默。
谢凡多看了她一眼，才扭头顺着灯光看去。
老七拎着煤油灯，驾着驴车而来，后车斗里坐着个人。
远远瞧见惊蛰，老七吆喝驴都快了几步，等到时瞧见谢凡也在，脸上的笑容才算收敛一些。
“惊蛰，咱哥也在呀。”老七跳下车套近乎。
那声咱哥叫的响亮，谢凡借着光看见老七献殷勤的劲，抿着唇反驳：“谁是你哥。”
老七也不生气：“哥，你别紧张，我又不是啥坏人。”
惊蛰瞧见两人不太对劲的气氛，赶忙出来打岔：“东西在后面。”
“好嘞！”老七利索的将粮食称重，收车，这期间时不时的就跟惊蛰聊上两句，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惊蛰察觉到后，稍稍疏离了态度。
她并不打算将时间放在谈情说爱上面，也就不必要给老七莫须有的希望。
确定了手中剩余的钱，惊蛰毫不客气的收起来：“好了，你验收完，我也该走了。”
惊蛰回头望着谢凡：“我们走吧。”
老七赶忙上去拦着：“别着急呀，我给你带了点东西。”
转身从车斗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才看到是油纸包的果子，小小的月牙形裹着一层糖渍。
“这是昨天有人来家里送的，我一大男人也不爱吃甜的，就带给你尝尝。”
“我也不爱甜的。”惊蛰没收。
“你跟我客气啥，拿着吧。”老七羞涩的朝惊蛰手里一塞，整个人立刻跳上车，就驾着车跑了。
留下惊蛰拿着果子想还都还不了。
谢凡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刺眼，想着他莫名其妙的一大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走了。”
惊蛰恍惚觉得他从身旁掠过，带起一阵风，赶忙追上去：“你等等，我还有事没说。”
“说？”
“能不能请你保密，我父母其实不知道我倒卖粮食。”惊蛰边思索边说。
谢凡停下脚步：“那我也多嘴问一句，你的粮食哪来的。”
“我挖了以前老地主家藏的地窖，你信吗？”惊蛰试探道。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谢凡一点也不信。
“那我就不说了，这个当做封口费。”
老七刚刚塞给惊蛰的果子，这会直接被惊蛰反塞进谢凡手中。
“我当你是答应了，早点回家。”
惊蛰塞完转身就跑，根本不给谢凡反应的机会，就已经融入到黑夜中。
谢凡攥着手中沉甸甸的果子，难得笑了。
清晨薄雾未散，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带着几分烟火气，为一天的忙碌开始准备。
惊蛰抖落着毛巾利索的包在头上。
“妈，我好了，走吗？”
迟母从厨屋走出来，手上拎着大水壶放篮子里，里边还放了两个大陶瓷缸。
“好了好了，立春，茶壶我放院子里了，走的时候别忘了拎。”
立春沉厚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应下。
见母亲收拾好，惊蛰扶着她，俩人并肩离开院子。
“不用扶我，哪就那么矜贵。”
“哪就是扶你，我想跟妈亲近亲近不行？”惊蛰怎么都有话说。
迟母有些不好意思，佯嗔了她一下，却没再说什么。
家里人原本是不放心迟母上工的，可迟母坚持说家里人口多，她不能干坐着。
好在这几天下来，地里的草也快除的差不多了。
惊蛰想着不用除草，地里应该也没什么事要干，说有她看着，也就任由母亲去了。
下地离村口时，就瞧见河边浩浩荡荡的站着一排人。
还没到上工时间，有热闹看，大寨路过的人纷纷凑了上去。
迟母也好奇，拉着惊蛰一起去看了眼。
挤进人群中，迟母跟身边妇人问：“这是干啥呢？围这一圈人。”
“你不知道吗？小寨大海带着人来逮鱼了，你看那手里拿的渔网，篓子，看样要摸不少回去。”
说话的人回头看到惊蛰也在，眼睛一亮：“惊蛰，你逮鱼这么厉害，咋没去小寨参加这抓鱼小队呢？”
“抓鱼小队？”惊蛰挑眉，不知道刘大海又搞了什么幺蛾子。
“你不知道呀？大海说要让在附近的村里都能吃上鱼，专门跟小寨大队长申请成立的，一开始我还不信，这不是看着像模像样的搞起来了，你说咱以后真能经常吃鱼，那水产票兑分是不是该少点？”
后面的话，就是跟迟母说的了。
惊蛰视线越过前头的母亲，看向河边站着的几个大汉。
刘大海早早的卷起裤腿，张扬的正跟底下几个训话呢。
无意中看到惊蛰也站在人群中，腰板挺的更直。
“把你们手里的功夫都拿出来，造福乡里乡亲的重担可全都在咱们身上。”
“咱们干的好，乡亲们才能过的更好，都听见了吗！”刘大海大声询问。
“听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说好的，手底下的人也特别配合。
刘大海满意的点点头，说完就眼神得意的看向一边的惊蛰，面露挑衅。
谁知道刚刚还站着人的地方，这会已经看不到惊蛰的身影。
刘大海瞬间没那么开心了。
感情他刚刚都白炫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