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晞:
昨天张伟欺负你,我放学后把他约到树林里揍了一顿。
连李老师都说他是我们班最差的学生,有什么资格欺负你呢?而且他的女朋友一点都没你漂亮,他实在是眼瞎。
这次语文考试我又没考好,总分也比上次还差了三十多,我觉得我可能考不上跟你同类的大学了,到时候你会嫌弃我吗?
宿舍的人太多,所以我每次给你写信只能偷偷在家里写,为了不被我妈发现,还特意用个盒子锁了起来,你说我机不机智?……
字字句句,虽都是些轻描淡写的话,却秦晞却看得很是窝心,连鼻头都发酸了。
就在她看得正认真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来。秦晞吓了一跳,赶紧又把信从窗格上塞了回去。
但奇怪的是,周庆元似乎并没有发现她,而是径直走过来将桌上的信一把抓起,叠吧叠吧塞进了一个铁盒子里,然后又放进一个大箱子,郑重地落了锁。
秦晞在外面看得笑起来,真是个呆瓜!
梦里的情景似乎是快进模式的,等周庆元收好信从屋里走出来时,看上去已经是近二十岁的年纪了,脸上属于少年的稚气已经退尽,显出青年男子特有的俊朗英气。
秦晞很少见到这个年纪的周庆元,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才发现对方的身形和眉眼,与她之前在电影院看到的那个穿黑风衣的男子,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里咯噔一声,正疑惑地想着,最近两次看到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周庆元时,就看到他突然猛地从门口朝屋里跑了进去。
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周庆元似乎很生气,回到房间把门一关,便将屋里所有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
秦晞看着他愤怒的表情,心里隐隐生起一股怜惜,简直想进去同他说说话儿,安慰他几句。
可是她知道,在梦境里她做什么都是徒劳的,周庆元既看不到她也听不到她,甚至不知道她在这儿。
在屋里发泄了好一通后,周庆元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下来。秦晞站在窗边看着他拉开了书桌右手边第一个抽屉,然后从里面捧出一个上锁的大盒子,用钥匙把它打了开来。
当盒盖被推开的那一瞬间,秦晞自己也忍不住张了张嘴巴。
那盒子里装满了信,全是用带颜色的信签纸写的,一封封都叠得整整齐齐,挨挨挤挤地放了一整盒。
只见周庆元把那些信一封封地打开看着。他看得非常认真,时哭时笑,有时还会露出些许迷恋的表情,惋惜地用手指在信上摩挲着。
秦晞站在窗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连心坎也跟着酸起来。这个男孩,究竟是抱着怎样的遗憾去死的啊!
画面再转过来时,梦里周庆元的面容看起来已经有些沧桑了。他身上再没有年轻男孩特有的飞扬神采,而是一片世故的沉着与老练。
秦晞这才想起,苏秋芳上次打电话似乎跟她提过,说周庆元上大二时他父亲突然去世了,家中只剩下寡母和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妹妹,所以他只好办了休学手续,到外面打工来补贴家用。
秦晞想,那天周庆元之所以摔了他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大概就是在抱怨命运的不公吧!
同样的年纪,别人可以毫无牵挂地上学,他却要辍学打工。往更深一点想,对方迟迟不敢对她表白,大约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从周庆元给她写的那封信上不难看出,对方在面对她时始终有些自卑,害怕被看不起。同时却也期待有功臣名就的一天,能大大方方对她说出自己的感情。
心里模糊地想着,秦晞不免又叹了口气,正想着这次周庆元是回来做什么时,便见他进门放下东西就又急匆匆走了出去。
他的神色有些异样,似乎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要去办。
秦晞忍不住跟他一起出了院子,朝外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她才发现周庆元像是被什么人约出来的。他一边走一边向左右二面看着,直到往镇上去的那条河边,才发现有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远远站在河边的草地上。
秦晞看到那个女人,心中立刻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正迷惑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时,便见周庆元已经离开河边的小路,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秦晞很想跟上,但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力量阻止了她,让她无论如何都走不过去。
河岸边的薄雾丝丝袅袅,而那女人的身影就像是飘在雾中一样,一忽儿左一忽儿右,让秦晞始终抓不住她的具体位置。
她努力了半天还徘徊在河边的小路旁,周庆元却已经走到那女人身边。
女人向他转过来,芙蓉面,柳腰身,如画的眉眼无不一精致,乌黑发亮的头发盘成一个发髻挽在脑后,鬓边别着一个玉蝴蝶的钗子,随风摇曳的衣角像有意识似的,不断向周庆元的裤脚卷去。
周庆元一走过去,那女人就立刻开口跟他说了什么,周庆元似乎不信,握紧拳头,神色还有些愤怒。
那女人却不慌不忙,拿了个什么东西在手里给周庆元看,周庆元的脸色就突然大变起来。
就在他一晃神的功夫,那女人就突然将手一抬,一团黑气也跟着从她掌心里冒出来,劈头盖脑朝周庆元脸上扑了过去。
秦晞看得急出一头汗。尽量她不知道那黑气究竟是什么,但心里已经觉得周庆元的死肯定跟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脱不了关系。
就在她这么想着时,那团黑气盘在周庆元脸上徘徊一阵,就顺着他的口鼻缓缓钻了进去,穿旗袍的女人看着不断挣扎的周庆元得意地笑了笑,精致的容颜显出几分诡异的阴冷。
看到这,秦晞更是急得心如火焚。
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跨不过那团飘渺的薄雾去。那些雾就像是有形似的,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把她挡在了周庆元和那个女人之外。
很快,那团黑气就一丝不剩地钻进了周庆元的身体里。他整个人也像是突然睡着了似的,低垂着脑袋,在原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秦晞疑惑地看着他,见那个穿旗袍的女人走到他面前,凑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周庆元就猛地睁开眼睛,把头抬了起来。
秦晞下意识朝他脸上看去,却在目光接触到周庆元面部的一刹那,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只见周庆元的眼珠子整个都不见了,眼瞒里全是布满血丝的眼白,一张脸也是青灰色的,空洞地朝她的方向看着。
这时,秦晞明显看到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回了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挑衅又不屑的讥讽眼神,秦晞敢肯定,那个女人是知道她在这儿的。
这个想法让她又惊慌又害怕。做过那么多回梦,她从来没有梦里被人这样看过。
可是,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找周庆元的麻烦,又为什么出现在她的梦里呢?
就在秦晞狐疑地这么想着这些时,一团雾气又悠悠忽忽地从她面前飘过,等视野再恢复清明时,远处河边已经没了那个女人和周庆元的踪影。
秦晞立刻着急地抬眼去寻,好一会儿后,才发现周庆元已经走到离她很远的河岸边去了,而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则像是被雾气带走了似的,完全没了影。
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朝着周庆元的方向追过去,直追到离镇上不远的河堤上时,便见周庆元突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