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子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只脏兮兮的三脚猫在说着我能听懂的话？

我竖起耳朵，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三脚猫，唯恐自己是在无意中出现了听觉上的误差。但三脚猫停止了叫声，浑浊的蓝眼睛看了看我，身子轻轻一弓，转头就朝身后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我短暂的迟疑，但我很难说服自己忽略三脚猫所发出的那类似人言的叫声，脑子里就想着，跟上它，跟上它。

呼……

一阵轻风吹过，带着丝丝的凉意，让我发晕的头脑瞬间清醒。我还是迟疑，从迟疑继而转化成一缕说不出的畏惧。深更半夜，一只又脏又臭的三脚猫，这一切简直就是一部无声的恐怖电影的片段。

可我还是很想跟上去看看，在三脚猫转身的一刻，我轻轻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土坷垃，转身对着正在熟睡的人堆那边丢过去。

队伍里的人虽然在熟睡，但不会睡的很死，土坷垃丢过去，就有人苏醒了，我赶紧打开手电，跟对方晃了晃，很快，睡觉的人被依次叫醒。

我用手电打着暗语，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悄悄跟过来就行。

三脚猫走的不紧不慢，我离它很近，害怕跟丢。不过三脚猫没有一丝一毫要跑掉的样子。身后的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尾随过来。有人在身后，我就比较踏实。

以这种速度在盆地里走，得很长时间才能走到盆地另一端。三脚猫走的笔直，在中间稍稍的调转了一下方向，继而就贴到了盆地的最边缘。

石头古城在下沉的过程中，至少发生过比较剧烈的地层运动，所以盆地的边缘是地势相对复杂而且坎坷的地段，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块，堆积成落差较大的沟壑。三脚猫在坎坷的路上如履平地，一口气就走到了盆地一边临山的地方。

走到这里，它好像回头看了看我，虽然是夜晚，但之前大雨以后就是晴天，月明星繁，月光从头顶洒落盆地，三脚猫的视力，肯定能看到我，也能看到保持距离跟在我身后的同伴。

就一回头，三脚猫唰的一下跳到了一条石块中间的缝隙里，继而消失于视线中。我加快脚步跟过去，在三脚猫消失的地方，我看见了一条朝着盆地内部延伸的裂痕。裂痕是几块很大的山石之间的缝隙，月光无法照入曲折的缝隙内部，迫不得已之下，我只能用手电照进去。

手电的光线在缝隙内部蔓延开了，缝隙崎岖狭窄，勉强能看见三脚猫已经深入到了倾斜的缝隙的深处。

这条缝隙窄到不能容人通过，我只能站在原地等，等到身后的同伴都赶过来，我大概和苏然说了一下情况。

“又脏又臭的三脚猫？”

“是的。”我侧身让开，给苏然指了指。

三脚猫好像就缩在缝隙的深处一动不动，光线能照出它身上脏的粘成一团的毛。事情比较奇怪，三脚猫也出现的奇怪，怪异之中就有让人刨根问底的欲望。

“把缝隙弄大一点。”

苏然一发话，有人飞跑着跑回露营地，拿了撬杠过来。我们的装备都是靠人背进来的，撬杠很短，几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撬开了一块石头。石头滚落，缝隙稍稍扩大，苏然就叫人先下去看看。

“别伤了那只猫。”苏然吩咐道：“最好不好动手，只看看情况，赶紧上来。”

有人猫着腰钻过狭窄的缝隙，开始朝里面移动，外头的人严阵以待，两个人一左一右拿着手电给开路者照明。缝隙窄，但是不算特别深，钻进去以后，只要缩着身子，还是能一点点深入的。

不多久，开路人就移动到了缝隙的尽头。

“看看那只猫，在干什么。”

开路人没答话，很快就转身朝外面爬，一口气爬到了缝隙的入口。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开路人喘了口气，神色有点不自然：“我也说不清楚……”

“怎么？”

开路人或许真的解释不清楚，随即就探出一只手，两把手电照着，光线明亮，我们所有人都看见他手里，捏着那只三脚猫。

此时此刻，我只想狠狠的掐自己一下，以验证是不是在做梦。

从那只三脚猫出现，一直到它消失在缝隙，这个过程中，我几乎全在一眨不眨的注意它，我想我不会看错的。然而开路人手里的三脚猫，就是一只不知道被丢弃在野地里有多久的毛绒玩具。

呆呆的，脏兮兮的毛绒玩具，一条腿缺失了，体外的毛绒上面粘满了干涸的泥浆和杂物，一股说不出的陈腐的味道，从毛绒三脚猫身上散发，相当难闻。我甚至能从这股气味里嗅出淡淡的尸体腐烂的气息。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亲手检视了一遍。的确是一只毛绒玩具，烂的不成样子了。

这一幕让我心惊胆战，而且隐隐的发虚，我能清楚的记得三脚猫注视我的时候，那一双还微微转动着的浑浊的蓝眼睛。

“这个先不要说了，没用的。”苏然叹了口气，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队伍里基本都是老班底，都是苏然带了很久的人，一个眼神过去，下头的人心领神会，两个伙计左右散开，走出去十来米远，观察周围的动静。等到负责警戒的人出去之后，苏然让开路的再下去看看。

缝隙是朝盆地内部倾斜下去的，因为曲折，所以很难被发现，如果不是出现了三脚猫这个意外，那么我们估计要用很长时间才有可能注意到别有洞天的缝隙。开路人重新钻进去，在里面仔细的勘察。

我们焦灼的在等，等到开路人反馈回来的信息时，我就觉得如在梦里。

缝隙的产生，是因为大块的石头叠加，在缝隙的深处，有许多碎石，以及雨水带进去的泥浆。苏然队伍里的人常年东奔西走，不能说是万事通，但了解许多相关的经验。开路人说，缝隙深处有爆破后的痕迹，爆破者可能相当专业，装药的位置，装药量，还有以力学估算的爆破结果，都精准的令人咋舌，就是介于专业的爆破技术，所以在缝隙里用了炸药，也没有造成大面积的连锁坍塌。

苏然看了我一眼，彼此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偏远的唐古河山地里，只有那座开掘于北宋年间的地下深渊被寥寥不多的人所知，至于石头古城，可以保证再没有别的人知道，这座古城的历史，是属于无名生物的。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但来到唐古河之后，这个念头被无形中打破了，不说别人，至少怪孩子和店主老头儿，应该知道石头古城。而且在古城消失的山间盆地，明显发现了人为的爆破痕迹，这只能说明，爆破者是在打通前往古城的路。

“这件事，靠谱吗……”我喃喃说了一句，像是问自己，也像是问身边的苏然。

我们一心想在给养耗光之前找到通往古城的路，古城肯定是陷于地下了，寻找无果之间，鬼使神差般的出现了这样一只“三脚猫”，带着我们找到了之前留下的被爆破过的入口，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就因为入口被找到的过程太离奇，才让我产生了不安的感觉，就好像一个人快饿死了，再绝无可能的情况下突然掉下来一个大馅饼，馅饼的来路怪异，说不准吃了以后会中毒。

但人都快饿死了，即便知道有毒，还是会把馅饼吃了。队伍的状态就是如此，知道古城的下落，就绝不会放弃。

缝隙尽头的爆破处，被不断的清理，其实，清理比较容易，把碎石刨出来一部分，之前爆破所炸开的口子，就呈现在眼前。

一般来说，这种地下空间如果面积比较小，那么封闭的时间久了，里面的空气就很差，譬如古墓葬，无论是盗墓贼，还是真正的考古队，在开启古墓之后，就要进行一段时间的空气对流。但爆破产生的口子露出来以后，有人就分析，里面的空气质量尚好，供人呼吸是没有问题的。

这就说明，小小的入口后，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地下空间。

这一瞬间，我的脑海里浮现的，是若干年之前那个曾经辉煌存在过的石头古城，磅礴浩瀚的石头古城，像一座耸立在群山峻岭之间的国度，如果古城能够重现，那么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会被古城所震撼。

古远的石头古城，是谁建立的？它隐埋着怎么样的秘密？为什么苏然拼了命也要找到这座古城？要知道，之前我们所找到的那具半截尸体，起码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是从巨石古城逃遁出来的，危机重重，苏然却全然不顾，那简直是豁出命的架势。

我就觉得自己还是混混沌沌的，在队伍试探寻找地下古城之前，我必须得找苏然，把事情问清楚。

爆破后的入口已经清理出来，苏然在组织队伍分工，打算马上下去。我拦住她，找她询问。

“现在先跟我说说，这座古城，代表着什么？”

“不要闹了，等到行动结束，再说这些也不迟。”

“不行。”我坚决的拒绝苏然的敷衍：“如果我作为一个参与者，但对情况稀里糊涂，那就会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要是你不打算告诉我这些，那么，我现在退出队伍。”

“你在胁迫？”

“你可以这么认为。”

苏然盯着我看了半天，她应该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有时候很好说话，但有时候会很倔，在没有商量余地的情况下，我会跟人一直对着干。苏然又没有冷阿姨那种让我畏惧的气场，她越是不肯说，我就越是想要知道。

她盯着我看了好几分钟，眼神微微的一软，拉着我走到了一边儿。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太多，而且，有些事情我对你说了，如果你再传出去，我可能……可能会死。”苏然轻轻咬了咬嘴唇：“我没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