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

沈修白带着秦禄业狂奔，风扑在秦禄业的脸颊，树木在他的眼前快速倒退。虽说也学过一点轻身功夫，但沈修白此刻的速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

原来轻功还能快到这种地步！

只是转眼间，他们就已经远离破庙废墟。沈修白落地无痕，孙家众人已没有办法追来。

沈修白的脚步逐渐放慢。因为他体内的阴寒真气正在缓缓退去。看来是老人收回了借给他的力量。

“我的真气与你的身体不合，用得越久，于你损害越大。”那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果然，脚步停下后，沈修白感到四肢关节处都有些隐隐作痛。

“感谢前辈。”沈修白仍谢过了对方。

这时，秦禄业开口问道：“我们好像已经摆脱那伙人，不知沈大哥你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我想先回千帆集去，把我的剑与包裹找回来。”沈修白说道。包裹里的盘缠倒不必说，那柄剑是沈怀玉交与他之物，对沈修白来说十分重要。

秦禄业点了点头：“我也想回去，不知道王师爷现在怎么样了。”他每每念及王师爷，心中都感到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

沈修白害怕自己连累秦禄业，本想就此和他分道扬镳，但想到将他陪自己经历各种艰险磨难，从未有过怨言，一时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们先回千帆集再做打算。”沈修白最终如此说道。

“我们就这么回去？”秦禄业惊讶地反问，“要是在撞上孙家那一伙人怎么办？”那女郎的厉害，秦禄业可还记忆犹新呢。

沈修白想了一想，的确他也无法断定孙家是否会在千帆集守株待兔，又是否会派比那女郎更厉害的帮手过来。自己的确应该小心为上。

但这一次却是他们考虑过于周全了。眼下，女郎与孙千毫等人分道扬镳，孙千毫顾及沈修白展现出的实力，逃也来不及，哪里有胆子在千帆集久留？至于是否还有武功更高强的高手赶来，那就更不必有此担心——就算是有“药王”之称的孙百草，功力也远不如那女郎。上次孙百草被发狂的沈修白重伤后，对他就极为忌惮，这才想方设法请得女郎出山。

沈修白不通俗务，秦禄业虽然常年混迹市井，但也只听说过一些街头议论，不清楚孙家究竟有哪些高手。所以两人没想到孙家早已撤离千帆集，此次回去是安全至极。

两人害怕撞上孙家的人，从小路折返回去。秦禄业更是用泥把沈修白的抹得满身脏污，两人一同装成了泥腿农民的样子。沈修白从未变装，有时听父亲或者姐姐提起，不免对这种江湖伎俩感到心驰神往，当时带病之躯，只道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经历了。这时沈修白陪着秦禄业胡来，心中既好玩又刺激，可以说是离开沈家后少有的轻松了。

一路上，秦禄业教给了沈修白一些江湖用语，免得他一开口便是一副大少爷强调。沈修白用心去学，很快就学会了不少。只不过沈修白皮肤细嫩，手上无茧，一看就不是做重活的人。这些关节秦禄业没有想到，沈修白更不会去在意。

两人回到千帆集，却见到不少码头工人正往城外去。

“这是怎么回事？”沈修白奇道。

“你先别露面，我去问问看。”秦禄业说罢，就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一个码头水手：“大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往外走？”

那水手瞪了一眼秦禄业，便挥手将他甩开。

秦禄业又去问其他人，但似乎大家都不愿谈论此事，纷纷将秦禄业给轰走。秦禄业气不过，看准时机，将一个路过的水手捂住嘴，拖进小巷。

那水手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双腿乱蹬，不断挣扎。但秦禄业个子虽小，制服这样一个普通人却不是难事。

“你安静些，我不抢钱，只问你几个问题。”秦禄业压低了喉咙说道，“你如果乱喊乱叫，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听懂了没有！”

水手被秦禄业捂住了嘴，只能呜呜了几声，又拼命点头。

秦禄业轻轻地放开了对方。

“你们都往城外去，是千帆集出了什么事吗？”秦禄业问道。

水手没想到秦禄业只是问这个，于是回答道：“今年去昆仑的船队不走了，我们留在这里无事可做，只能去别的地方想办法。”

“船队不走了？”秦禄业惊道，“为什么？”

水手苦笑一声：“这我就不知道了。”

秦禄业点了点头，便依言放这可怜水手走了。

水手所说的去昆仑的船队，自然就是钱老板每年为孙家往昆仑送货的队伍。因为货物数目不小，需要大批大手，所以每年这个时候，千帆集都会聚集不少来为船队做事的人。一旦船队今年不发，的确有不少人会暂时失业。

秦禄业回到沈修白身边，将打听到的事和他说了。

沈修白一时也想不通为何船队今年不发，但眼下这事也和他们关系不大，于是二人不再理会出城的队伍，径直往码头方向赶去。

这时的码头，比沈修白上次来时，已经冷清多了。

倒不如说，这才是码头的常态。千帆集不过是一个依靠码头船运生活的小小集市，固定人口本就不多。若不是孙家的人每年都要在这里采办大量货物，征集不少工人，也难以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

“假如以后船队都不从这里出发，恐怕有不少人要没饭可吃。”秦禄业感叹道。他在千帆集混迹多年，对这里已经有了感情。

“或许只是有什么原因推迟了船队出发的时间。”沈修白安慰道。

两人不知道，他们俩才是船队不发的“罪魁祸首”。孙千毫担心船队目标太大，沈修白会前来截货，所以更换了送货地点。这无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孙家固然可恶，但沈修白也不会把气撒在这些普通人身上。

孙家放弃千帆集，毫无疑问，这一带将会逐渐趋于萧条。

他们来时，强取豪夺，弄得千帆集的百姓人人闻“孙”色变，他们走时，不少以码头为生的人又将要丢掉饭碗。

孙家豪门之内，自然推杯换盏，一切照旧。谁又会去管小小千帆集里的一片狼藉呢？

正所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孙家之于千帆集，只是战乱九州的一个小小缩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