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灯从成年之后就难得生病,这次一个小小的着凉,居然就给病了一周多。
拜霍铮莫名其妙给老师和师母发的消息,原本在海南度假的他们老夫妻两个人差点就在当天给赶回来,若非沈朝灯借身边有霍铮弟弟霍钦照顾给哄住了,夫妇两个还真有可能给兴师动众的给赶回来,不过,饶是如此,沈朝灯差点被师母给念叨死。
霍铮和林夕知道沈朝灯生病,三天两头给沈朝灯打电话,沈朝灯记着霍铮胡乱跟老师和师父说话,惹得他们二老担心这事儿,他打一次电话就怼一次,怼的霍铮只能打给自家弟弟霍钦。
而除此之外,不知从哪里走漏风声,她那一群损友知道之后,一个一个都闲着没事给她打电话,搞得沈朝灯这几天听见手机响就头疼。
她感觉她这几天接的电话的次数都比过去几个月接的多了。
毕竟,不论是她自己,还是霍铮林夕这帮朋友,都不是那种友谊需要频繁的联系来维系的人。
这几天沈朝灯吃了睡,睡了吃,所有事情都由霍钦借口“我哥和我嫂子让我照顾你”来抢着干了,初时沈朝灯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是只不好意思了短短一天,那丝不好意思就在霍钦营造的自来熟的气氛以及霍钦那与损友霍铮极相似的容貌下消失了。
而这几天,从霍铮每天一个的电话里,霍钦明里暗里套了不少沈朝灯的喜好,而且,他发现,这几天,沈朝灯的电话都几乎没怎么停过,可打电话过来的,只有那么几个。
在打电话时,沈朝灯,不论是对大哥霍铮,还是其他的人,她嘴上怼的厉害,可是一脸的笑意,浑身都散出轻松的感觉。从沈朝灯偶尔透出的话中,霍钦暗暗了解到,包括他现在住的那间房间在内,整个东篱下的卧室都是有主的,从东篱下建成初时,那些房间就被沈朝灯留给了她的朋友。
这短短几天了解到的沈朝灯,不论是什么,都让霍钦无比的新奇。
只是,让霍钦疑惑的是,这么多天,沈朝灯生病的事情,该知道的几乎都知道了,可是,霍钦却发现,给沈朝灯的那么多电话,却没有一个是来自沈朝灯的家人。
若非从一开始,从知道沈朝灯是嫂子林夕老师的女儿,知道林夕的老师是著名音乐家白安妮,知道白安妮以及其丈夫都健在之后,霍钦都要以为沈朝灯是个孤儿了。
这疑惑,霍钦某次在电话的时候,跟霍铮提了一句,那边,之前每次说起沈朝灯时虽然语中满是嫌弃,可是却挡不住其中笑意的霍铮难得的沉默了一下。
而整个东篱下,也没有一丝关于沈朝灯家人的信息。
沈朝灯病中,几乎所有的琐事都由霍钦接手,说是所有的琐事,其实也并不多,只煮饭和浇花而已。
若是不想煮,沈朝灯给了他一个电话,说那是她生病第一天时没有做饭后给他送餐的那家,味道还不错,八大菜系可以随便点餐,霍钦却连一次都没有点过。
这几天,霍钦一个人泡在厨房里玩的怡然自乐,厨房里有的可以煮饭的东西他几乎都试了一遍,就连初初接触时让他狼狈不已的那个土灶,他在短短几天里他也使得得心应手,让沈朝灯咋舌不已。
经过和沈朝灯几天的相处,霍钦从沈朝灯越来越放松的态度中看见他可以长期留宿长期到可以留一辈子的希望的曙光。
未来可期。
霍钦一想到这个词,以及这个词代表的未来,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
沈朝灯拿着一个白瓷花瓶走进厨房时,就看见刷碗的霍钦捏着抹布站在水池边发呆,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脸的痴汉。
沈朝灯把空瓷瓶放在一边,挽起袖子走过去接过霍钦手中的抹布把他往旁边推了推,就占了霍钦原来站的地方,只是,她手还没有拿起水池中的碗,她手就被截住了。
霍钦截住她的手,低下头,望着她一脸的不赞同,眉头皱得能夹死个苍蝇。
这几天,霍钦这表情沈朝灯见得太多了。
她偷吃凉的东西、想要进厨房做饭、想要……总之,只要做一点大动作,霍钦就这样望着她。
沈朝灯叹了一口气,“朋友,我感冒都好了好吗?我没那么娇气好么。”沈朝灯翻了一个白眼。
霍钦把她手中的东西接过去,刷碗的动作不停,一站在舞台之上光芒万丈的明星做这些事儿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沈朝灯叹了一口气。
她此前所遇圈里人,皆是那种……那种像陆子谦那样的人,可是,自从遇到霍钦,他几乎将她对圈里人固有的印象一项一项的打翻重铸。
就算是在霍铮最初时打电话拜托她照顾霍钦时,她都没想到,霍倾之是这样的霍钦。
沈朝灯看霍钦身上干净卫衣,拿了门上挂勾上挂着的皮卡丘围裙递给霍钦,霍钦看见那个红脸蛋的黄胖子,没说他嫌弃它幼稚不想带,而是给沈朝灯看满是泡沫还在滴水的手,道,“手湿着呢,帮我围上。”
沈朝灯没想那么多,霍钦开口之后,坦荡荡的走过去,环腰,给霍钦围上。
若非她手在碰到霍钦的腹肌之后有些不坦荡的顿了一下,神色也有一瞬的不自在之外,自始至终,两个人都很坦荡荡。
沈朝灯坦荡荡的给霍钦围完围裙,坦荡荡的拿起案上放着的白瓷瓶,坦荡荡的差点被厨房门槛绊倒的……坦荡荡的走了出去。
自从见沈朝灯无时无刻都不在处心积虑的霍钦看沈朝灯背影,笑得眉眼弯弯,转头后藏起脸上一闪而逝的得逞的满足和笑意。
霍钦收拾完厨房,出门就见不远处桃花树下,沈朝灯站在高高的凳子上,一手拿着剪刀,费力的去剪另一只手捏着一枝长满蓓蕾的桃花枝。
看沈朝灯危险的动作,霍钦眉心跳了跳。
尽管这可能并不如霍钦想象中的危险,可是霍钦看的还是胆战心惊。
他害怕他走过去突然出声会吓到沈朝灯,等到她把那枝花枝剪下来,才快步走过去到沈朝灯面前,接过她手中的花枝和剪刀,让她的手搭着他的肩头慢慢的从凳子上下来。
沈朝灯走下凳子后原本搭在霍钦肩头的手自然而言的收了回来。她接过霍钦手中的花,捏在手里左右打量了一下,抬头冲着霍钦笑,“这枝怎么样?好看吗?”
霍钦叹了一口气,点头,“很好看,只是,这样的事情,下次你要叫我,不要自己做,很危险的。”
“知道知道,小老头儿似的,”沈朝灯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应道,这叮嘱并没有入心,她下次还敢。
沈朝灯从霍钦手中接过剪刀,推着他走到支起的藤椅木桌前,推他坐下后,才捏着花枝坐在了藤椅上,打磨着手中的花枝,把多余的花苞捡了去,又剪去不和谐的枝丫,然后插在了白瓷瓶里,左右打量了一下,又打磨几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沈朝灯安静下来的时候,端的一身书香墨气,即使见过沈朝灯怼的人怀疑人生的一面,可是,不论是霍铮吐槽说沈朝灯脾气有多狗,霍钦还是觉得,像沈朝灯这样的人,就该西窗夜雨,点灯执墨,红袖添香,活在画卷里。
霍钦支着头看沈朝灯低头敛目,眼中不自觉的就带出痴迷来。
他从少年慕艾至如今血气方刚,只一次动心,一次直到如今,那感觉,并未随着与她离别、他寻不到她而散去,反而历时弥久,越加的浓厚,至如今,将所有关于爱情的东西,都压在了沈朝灯身上。
若是沈朝灯不是沈东篱,若是她们未曾相逢,若是霍钦一辈子再不见过年少时动过心的那个女人,霍钦不知道他是否会将那点点星火保存一辈子,心心念念一辈子,可是,霍钦知道的是,自从相逢沈朝灯,那火星已燃成燎原大火,若他处心积虑与其相处之下,沈朝灯仍然不能对他动心的话,那么,他到底能不能放手。
放手……
霍钦眼中黑沉的光将想到沈朝灯可能不喜欢她、她有可能会在未来属于另一个人、未来会有另一个不是他的人这样陪着她这样看着她时,那瞬瞬起的暴戾给压了下去。
沈朝灯捧着那瓶桃花抬头,看霍钦低着头在那里,眼中不知名的光亮几乎要将他淹没,不知道为何,沈朝灯突然打了个寒战。
霍钦回过神来看见沈朝灯的表情,就知道他把她吓到了。
霍钦眼中莫名情绪与情愫一同散去,带上盈盈笑意。
沈朝灯眨了眨眼睛,把想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在想什么”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感觉,问什么都不合适,所以沈朝灯决定装死。
她把手中的瓷瓶递给霍钦,“用水养着,明天起床你就可以看见桃花开了。”霍钦没反应过来,她又往前递了一下,道,“喏,去把你房间里的那瓶绣球给换了吧。”她说。
霍钦愣了一下,才接过去,唇角勾起来,笑起来很好看。
沈朝灯看霍钦拿着花瓶在厨房接了水之后进了小楼,去把那枝桃花放到房间去,等到沈朝灯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沈朝灯一巴掌拍上自己的额头,喃喃道,“我是傻逼吗?”
这么多天霍钦在她面前一直温和无害,可是,这是霍铮那狐狸的弟弟,是商人世家霍家养大的孩子,单就他那瞬掩去的情绪,怎么可能无害,可偏偏,最初相逢时那干净清澈的眼睛让她一直把他当成了无害的兔子。
这哪里是兔子,分明是油光水滑抓也抓不住的狐狸。
沈朝灯趴桌子上,脸埋在臂弯里,声声叹息,片刻后,又突兀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眼中都是愉悦。
你想要什么呢,霍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