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放心吧,都是邻里乡亲,守望相助本就是应该的。你们走后,家中一应事务,村子里都会帮衬一二的,放心吧。”
次日清晨,莫约辰时出头(晚上七点),卫祁便被里正差人给叫到了村口。
与卫祁一同的还有八人,其中服戎边兵役加上卫祁共计三人,都是村中较为困难之家的孩子。他们也或多或少带有一些其他的兵役。
不愿服戎边兵役者,一天百株,实则是一百五十株,一百株交于代替服役者,算是酬谢。还有五十株交于里正,由里正在上交县里,在由县里上交郡内。最后交付与洛阳,进入十常侍与汉灵帝刘宏的腰包里。
这些愿意前往边郡戎边之人,都是家境困难,算上自己的戎边期限,一起替人戎边的。毕竟三类兵役中,戎边兵役一年只有三天,吃穿用度,乃至武器,战甲都是要自己提供的。
而剩下的六人之中,还有五人都是服的本地兵役。就在本地的安乐县服兵役,这些人的兵役期一月,这段时间同样不提供吃食,兵甲。但离家近,且服役期短。
此外尚有一人,乃是服中央兵役。此兵役为期一年,需前往洛阳加入南,北二军之一。此期间报销来去路费,吃住全包,发放军饷,兵甲武器皆由朝廷提供,乃是一等一美差。并且按照律例,入军和辞军之时,皇帝都会摆酒设宴,慰问军心。
这中央兵役说白了,就是羽林军的预备部队,都是登记造册,记录在案的。日后羽林军中出现空缺,优先考虑,择优录取。
相较而言,可比卫阶他们好太多了。不过这可不是谁都能去的,必须是良家子弟,而且还要能够打点关系才行。
比如卫阶,其父卫堪从军之时。因和袍泽争功,二人均被逐出军中,有了这个污点,他便算不上良家子弟,无法去服中央兵役。甚至因此,导致接踵而来的处罚,使得家中越发贫寒,在卫堪病逝之后,卫祁只能去服戎边兵役,贴补家用。
“家母体弱,还望里正能够多加照料。”
等里正说完之后,卫祁便上前一步,对着里正拱手一拜。然后装作叮嘱,其实也确实是在叮嘱,只不过期间卫祁抵了十枚大钱在里正手中。
“你且放心,昔日汝父依是吾之好友。汝母,吾自当好生照料。”
里正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卫祁的肩膀,打了几句让卫祁放心的官腔。至于这里正和自己父亲是不是好友,这件事卫祁就不知道了。反正父亲死的时候,没见过这人。
“无论你们是在哪里服兵役,都不要忘了,你们是大汉的子民!在你们的身上,流淌着汉人的鲜血,不要给自己,给这血脉,做出丢人的事情!”
最后在里正一番,早已滚瓜难熟的台词下,众人发出热血的吼声,开始了自己的旅途。
“无论大家是去哪里,都要先去路过县里,不妨同道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里正走后,卫祁便主动站出来,邀请众人组队同行。
“怎么?你卫祁也有怕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
其他人都还没有说什么,那个去洛阳服役的家伙,王犇却直接对卫祁出言讥讽道。
“王犇,现在可不是闹别扭的时候。我们之间的问题,以后再说,眼下世道混乱。到处都是强人,我们还是一起走,安全一些。”
卫祁扫了一眼王犇,的确和他的名字一样,跟牛似的。他父亲就是远近闻名的打铁匠,还曾经进过县里的考工令的作匠坊。
他身上的十五炼环首刀,和单层皮甲,便是其父废了大力气给他弄来的。可比卫祁这一身稍好一些的标准套装,强多了。
加上王犇自小便骨骼粗大,体格健壮。从小到大都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卫祁除外),但是卫祁的父亲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卫祁的拳脚功夫自然不弱。
因此王犇一直都是被卫祁压着打的存在,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嘲讽两句,王犇自然不会客气。
而且……就卫祁那身装备,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到时候先激怒他,让他对自己动手。然后在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也好一雪前耻!
“一起?可以啊。来来来……”
一下子,王犇就来了精神,当下对卫祁勾了勾手,挑衅的说道:“打一架,你要是打的过……”
一个我字还在喉咙里打转,卫祁便突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噌……嚓!”
王犇吓了一跳,一把抓住腰间的环首刀,就想拔出来。
卫祁上前,就是一脚踹在王犇的手上,刚拔出一般的环首刀就被卫祁踹了回去,同时卫祁一把掐住王犇的脖子。
“你信不信,我能把你的喉咙给捏碎?”
卫祁死死地盯着王犇说道。似乎有王犇敢说一个不字,立刻就捏死他的感觉一般。
“信信信……我信!祁哥,有话好说。松开,先松开,成吗?”
王犇的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色,以前虽说也经常被卫祁揍。但好歹也是拳来脚往,让王犇有一种棋差一招,再努力努力就能赢的感觉。
但是这次不同,这次王犇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与卫祁之间的差距。这是他第一感觉,自己是那么的靠近死亡,特别是卫祁的那个眼神,和他的父亲卫堪一模一样,那是一种漠然,对生命的漠然。
虽然王犇了解的不是那么多,但是他却清晰的记得卫祁他父亲,带着他们一家刚刚来到这个村子时的情景。
那个时候,就在一旁的玩泥巴的王犇,无意间和刚刚从里正家走出来的卫堪对视了一眼。
那个眼神王犇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死人一样。什么都没有,没有感情,没有思维,只有冰冷与淡漠,笼罩着整个眼球。
王犇被吓的连哭,都不敢哭。在哪里愣了好久,好久。直到他父亲来找他,并将他带了回去。
从那之后,王犇就时常做噩梦。直到过去了几个月,才慢慢恢复的。
这也是王犇经常找卫祁麻烦的原因,他想要打倒卫祁,想要证明自己已经不在害怕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心里一直都充满了恐惧。对那双眼睛的恐惧,从来就没有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