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医院坐落在幽静的绿茵里,透过遮天的梧桐树的枝丫,能看到飘过的白云和湛蓝的天空。这里不似城市里的医院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病人,看上去倒不似一个医院,而像是一个疗养所。
作为疗养所的话,彭苒还是十分认可的。可是作为医院,它未免太不像个医院了,彭苒心里敲起了小鼓,这样的“医院”真的能治疗外婆的风湿吗?
“哎!郭子!”
袁斌的呼唤声唤醒了彭苒的沉思,她扭头就看到一个大男孩迎面走了过来,细碎的头发,一身藏青色的短袖t恤,眉清目秀却又带着独有的少年气质,额头覆着一层细密的汗星。他手里抱着一个诺大的纸箱子,瞧着很重,他搬得很吃力。
“袁斌哥,你怎么来了?”一看到袁斌,他那亮而大的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儿。
“哦,孙婆婆风湿犯了,去找你耳熟看看。你抱个药箱子干嘛呢?”
“昨天不是大家都淋了雨吗,我来拿点板蓝根回去发给大家,预防感冒。”
“哦,那你要不跟我们一起回去,这位小姐有车。彭苒,他是我们的小村官郭云远,有啥事找他就行。”
彭苒对着郭云远笑着点了点头。
郭云远这时才看向彭苒,乖巧的脸上浮起腼腆的笑意:“你好……”
可是随即他却又很快将目光从彭苒带着些许好奇的脸上闪过,脸颊竟微微泛红起来,对着袁斌颠了一下手里的箱子:“我得先回去了,村里还等着我的药,就不等你们了。”
“行吧……”
“那我先走了……”郭云远说完,又对着彭苒点了点头,抱着纸箱子快速地消失在了墙拐角。
袁斌嘻嘻一笑:“我们的小村官是不是很帅?要说帅气我就服他,标致得呀!听说以前在学校收到不少情书,他来村里之后还有小姑娘借着度假的名义看他呢。!”
“你知道的可真多。”彭苒瞅了他一眼说道。
“那是。”
袁斌一脸得意地笑着,喜滋滋地好像这是多大的夸赞一般。
那位郭二叔的诊室里竟然围着一群的人有说有笑,热闹得像是谁家在招待客人,彭苒看着一个身材消瘦,头发稀疏地白大褂呵呵笑着,和坐着的病人闲谈之间,望闻问切一套已然下来,亲切自然。
“你呀,舌苔厚白,边有齿印,食欲不振,是不是睡觉也爱流口水?”
“是啊郭医生,都说肚子里有虫睡觉会流口水呀?”
“呵呵,这不是什么肚子里有虫,是脾虚。主要还是要注意调理,我给你几个祛湿补气的方子,回去试试。”
彭苒有些讶异地看着他,这个人不像是普通的乡下赤脚医生。
检查了几个病人终于轮到了孙婆婆,郭二叔的手指在孙婆婆地膝盖处来回地揉捏着,老太太不一会边舒服地叹了一口气。郭二叔笑道:“风湿除了用药外,最主要还是日常中多调养。婆婆,这次你可要听我的话,农活千万千万别做了,这各类补助核算下来也足够你老太太生活的了,你也学学村里老太太,每天去跳跳舞,唱唱曲多好?现在不是有土地承包补贴,还不如承包出去,债前屋后种点小菜吃吃就够了。干嘛这么累。”
“嗨,我闲下来倒浑身是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孙婆婆嘻嘻问道,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哎呀!我可真是拿您没办法!”郭二叔哈哈笑着摆了摆手。“彭苒,这个啊我做医生的可不能天天守着老太太,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多盯着她,这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再不多注意,年纪再大点可要吃大苦头的。袁斌拿好了药,你们就回去吧。”
“谢谢郭医生。”彭苒连忙点了点头。这里的每一个病人都和他像是朋友一般,而且他对每一个病人都给出了详细的解答,让每个人都放放心心地离开,对病情严重地也会嘱咐立刻去城里的医院做一套全面的检查,不像大医院的医生连一句废话都不愿意说。这让彭苒对这位医生没来由地有了许多好感。
带着几盒药膏回到车上,孙婆婆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婆婆,还是不舒服吗?要不叫郭医生再给你看一下?”彭苒担心地问道。
“不是我不舒服……”孙婆婆摇了摇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婆婆是担心郭二叔的人生大事呢!”袁斌说道。“你瞧不出来咱们郭二叔还是个黄金王老五吧?没半点水分的医学院医学博士,标准高材生,听说当年为了到村里当个乡村医生,和自己的大学女朋友吹了,这么多年也没再谈过恋爱,更别说结婚了。镇上三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单身大姐们可都等着咱们郭二叔开口呢……可惜啊,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正是见着流泪闻者伤心……”
见袁斌还要感叹下去,彭苒发动了车子:“婚姻是人家自己的事情,郭医生不愿意,你们就不要多管闲事。尤其是你,婆婆,从今天开始,你要么跟我走,要么我留下来,我得时刻看着你,郭医生说的话,必须严格执行!”
“你这丫头……我不能跟你走,我离不开这里……”孙婆婆立马回绝道,“我可不想死在异国他乡,老了老了到了了,连家都不能呆了。”
“你不跟我走,那我就留在这里,直到你痊愈!”彭苒不容置疑地说道。
“你确定你要留在这里?”袁斌挑起眉头兴奋地说道。“这可不是一天两天!”
孙婆婆也连连点头:“苒苒,婆婆可不能耽误了你,你呀不用太担心,这么多年我可不都这么过来了,那婆婆答应你,听郭二叔的话嘛!”
“彭苒,我敢保证,你前脚走,后脚她就下地了!马上要收红薯啦,婆婆地里的红薯还没收呢!”袁斌在一旁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说道,一双眼睛却躲在眼镜后面偷偷地打量着彭苒。
孙婆婆急了,拍着袁斌地脑袋:“你可别胡说啊臭小子!”
“婆婆,你知道在美女面前我不善于撒谎嘛!”袁斌躲着打笑着说。
“袁斌说的对!我走了,你肯定不听医生的话,反正说什么我也不许你再下地干活了。至少,等郭医生说没大碍了,我再走。”彭苒握着方向盘,下定了决心说道。
权当是在这里休假了,老太太跟老小孩一样任性得很,总不能把照顾外婆的责任抛给村里的人,不是不放心,而是不应该。这么多年都没有替妈妈尽过孝,这一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做甩手掌柜了。
后面老太太还在教训着袁斌,袁斌油嘴滑舌地逗着她开心,彭苒看了看后视镜,无奈地笑了起来。至少,这么多年,有这样的人陪在外婆身边,她是很开心的吧。这里,她可能真的离不开。
晚上,老太太还挣扎着要做菜,被彭苒给撵回了屋子里。她在厨房寻找了一番,只找到了一根白萝卜。想起屋后的菜地,转了一圈果然收获不小,一把鲜嫩的韭菜和两根还带水汽的青皮茄子。
鸡蛋液在碗里随着筷子快速地旋转,顺着锅边倒进热油,只听见“滋——”的一声,筷子迅速地在蛋液中搅动,金黄色的炒鸡蛋很快便出现在了锅底,散发出诱人的香味。起锅重心烧油,韭菜倒进冒着青烟的地锅底,快速翻炒,加入炒好的鸡蛋,撒上一点点盐,一碗家常的韭菜鸡蛋就出锅了。
厨房里油烟机发出嗡嗡的声音,应和着炒菜声混成一曲温馨的家庭协奏曲。
很快,韭菜鸡蛋,油焖茄子,外加一盘萝卜丝虾皮汤,凑成了两菜一汤就出现在了桌子上。
看着眼前的一桌饭菜,孙婆婆的眼里不由泛起了水汽,她用力地笑着,吃着,可是吃着吃着却忽然停了下来,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自从女儿去世后,好像还没有人特地为她做这样一顿饭菜,本来不想在彭苒的面前显出情绪,可终究还是被她察觉了。
彭苒怎么会不知道外婆的心情,她拉住孙婆婆的手,认真地说道:“婆婆,以后我来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