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小酒馆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对坐着一男一女,桌上摆着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男子俊朗,体贴入微,女子貌美,却有些兴致缺缺。
“不是随口说的嘛,怎么还真来喝酒了。”阿美撑着下巴,嘟囔着。
长离替她倒了一杯酒,反问道,“我何时骗过你?”
阿美将杯子凑到唇边,抿了一口,瞬间口中便被葡萄酒酸涩浓郁的味道充斥,她不由得狠狠皱起眉头,赶紧龇着牙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她不由得咂舌,难不成现代那些卖到天价的葡萄酒就是这番滋味?
长离看着她的举动,眼眸染上些许笑意,“看来玉儿并喝不大习惯。”
他说着,又侧头将目光放在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酒杯,若有所思道,“来了。”
阿美闻言,下意识凑着头向下看了一眼,却并未发现有何异常,也不知道他指的究竟是谁。
刚准备开口问两句,长离便站起身,抬腿向下走去。
阿美不明所以,只好先跟了上去。
几人下了楼,便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此时,前方一家绸布铺子里面,走出两名女子。
走在前面的女子,中上之姿,却因为眼角眉梢的那一抹媚色,平添了些许风韵,身上的衣着十分简单,用料却不凡,想必也是有背景的人家。
跟在后面的小丫头,长相乖巧,手上拎着些许绸缎布匹,应该是随行的丫鬟。
前面的女子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伸手将小丫头拎着的东西前后拨弄了一番,随后皱起秀眉,抬头看着小丫头,“嗯?方才我选的那个玫红牡丹纹样的绸缎,是不是落在店里了?你赶紧去瞧瞧。”
小丫头闻言,低头瞅了瞅,立马转身又进了店,“奴婢这就去看看。”
那女子走下店门口的台阶,一边四下张望,一边等着小丫头出来。
长离一行人快要路过绸布铺子,却并未留意到门口站着的女子。
阿美微扬着头,走走看看,肩头却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她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仰了仰,随即腰间被一只手扶了一把。
“哎呀!这位姑娘,不好意思,我方才有些分神了,撞着姑娘,给姑娘赔个不是。”
阿美听着声音,抬眸望了过去,便见面前站着一位女子,微垂着头。
她拧着眉将那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还未开口,便听到耳边传来长离的声音。
“玉儿,没事吧?”
阿美轻轻摇摇头,又看了那女子一眼,继续向前走去,“无碍。”
身后,传来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夫人,找着了。”
“嗯,那我们回去吧。”
阿美微微侧过头,听着主仆二人的对话,又将手攥紧了些。
淮南王府的厢房内,阿美摊开手掌,掌心是一张被捏得皱皱巴巴的小纸条。
“方才那名女子,就是沈侧妃?”
长离点点头,伸手将纸条拿了过去。
“果然长得娇媚,也难怪淮南王要宠着咯。”
长离将纸条展开,随即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他说着,走到香炉旁,将纸条放了进去,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
阿美有些不解,“什么好戏?”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长离说着,又扭头看向阿美,“明日得空,再去一趟南望山吧,再不去,恐怕就去不了了。”
阿美翻了个白眼,“不说就不说,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
次日一早,天色还未大亮,阿美便洗漱一番起来了,随即出了厢房,也不知去了哪里,倒是让长离有些讶异。
约莫半个多时辰后,阿美拎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
长离见了,眼眸微亮,“你这一大早就不见踪影,原来是去为本王准备早膳了?”
阿美不屑地冷哼一声,“真是想得美!要是准备好了就出发吧,免得待会儿菜凉了。”
长离一愣,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阿美想做什么,瞬间脸色变的有些臭,抬脚就走到门外,喝了一声,“流云,走!”
流云正在院中候着,听到长离这一声略带着不悦的轻喝,不由得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做错了。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他应了一声,便立马快步向外走去。
南望山的小竹屋,一个小老头儿正坐在木桌前,喝着小酒,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踩在枝叶上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抬眸望过去,看着门口站着的三人,轻嗤一声,又背过身去,拿起酒壶,开始赶人,“你们怎么又来了?我这里没药,你们回吧。”
“啧啧啧,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人喝酒,连个下酒菜都没有的。”
小老头儿撇撇嘴,不予理会。
阿美拎着食盒,走近那老头儿,将食盒盖子打开一道缝,香味瞬间从里面飘出来。
小老头儿闻着香味儿,拿着酒壶的手一顿,眼睛不自觉地向身后的食盒瞟了两眼。
阿美向缝中看了一眼,又盖上盒盖,“这里面可都是我家乡那边最好的下酒菜,先生要不要尝尝?”
小老头儿犹豫着,沉吟片刻,转过身来,一脸的不情不愿,“哎……既然做都做了,老夫……总不能拂了你的好意。”
他说着便伸手准备接过食盒,阿美却突然将食盒拿开,让他扑了个空。
小老头儿皱着眉,有些不悦道,“哎呀我说你这姑娘,都说了给我还带反悔的?”
“我只是有个小小的条件,”阿美打量着他,“先生您隐居世外,超然脱俗,肯定也不会吃白食吧!”
小老头儿急了,“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不就是给你点儿药吗,好说好说!”
阿美这才把食盒放在桌上,顺势问道,“那……什么时候可以给我?”
小老头儿一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小菜拿出来,一边不耐烦地答道,“急什么急!老夫还能骗你不成?”
食盒里共有四碟小菜,都是用现代的手法做出来的,这里的人必然是没见过这些做法。
四碟小菜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上,一时间院子里香气四溢,小老头儿俯下身子趴在桌上,使劲儿嗅了嗅,掩不住的喜色,就连门口候着的长离二人也忍不住扭头向这边看来。
“你这豌豆,不错,不错!居然还可以这么做……嗯!这个肉好吃!”小老头儿眼冒精光,大快朵颐,连手边的酒壶也顾不上了。
他吃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思索片刻,看着阿美,“这样吧,老夫……嗝……再跟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一般的伤痕,一瓶药就够了,老夫……给你五瓶!”他有些肉疼地伸出一个五。
阿美挑眉,“但是?”
“呃……但是……你要把这几个菜谱交给老夫。”
阿美轻轻一勾唇角,心想,这老头儿可真会算计,菜谱够他吃一辈子,五瓶药……顶多也就治五道疤。
小老头儿见她这般轻笑,眉毛一抖,想着她肯定是不打算答应,心一横,刚准备加码,却见阿美摆摆手,“行行行,五瓶就五瓶,什么时候给我?”
小老头儿松了一口气,呵呵笑着,“这……五瓶也不是个小数目,老夫还得重新配才行。”
阿美惊了,难道五瓶也是个大数目?这老头儿也忒抠了吧!
“那行,我过几日再来,到时你给我药,我给你菜谱。”
她说着便立马转身向外面走去。
小老头儿看着她的背影,笑呵呵地挥了挥手,“哎~好好好,就依你说的办!”
下山路上,阿美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要我说,这戏演得可真是累,那小老头儿哪像是会调药的人,好酒好色,还贪便宜,实在不行,我回去找萧策拿点儿药也应付得过去,我就不信,堂堂毒医门连个小老头儿都不如!”
“玉儿好像对这个萧策很是信任。”
阿美扭过头,看着长离,莫名感觉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咂咂嘴,“也还好啦,反正比这个小老头儿靠谱。”
“说起来,这么久了,本王竟然都还不知道本王的王妃有这样一手好厨艺。”
“王爷每日里锦衣玉食的,哪里用得上我?”听出他话里的揶揄,阿美嘴下也不留情。
“山珍海味吃惯了,有时也会想尝尝清淡小菜的滋味。”
“王爷一句话的事儿,何必特意在我跟前说这些,流云,你说是吧。”
突然被提及的流云脸色一怔,随即苦笑起来,这不管怎么答,都要得罪一方的。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所以然。
阿美回头看他一眼,反倒是更得意了,“看吧!流云都默认了。”
流云惊讶地看着阿美的背影,苦哈哈地摇摇头。
次日一早,淮南王府里的下人们便忙碌了起来。
虽说家宴是在晚上,到场的人也不会太多,但依着沈侧妃在这王府上的地位,也没人敢懈怠半分。
一直到徬晚,府上也没得闲片刻,反倒是越发地忙了。
见天色差不多了,长离几人便动身前往王府的大殿。
今日的大殿之中,人来人往,灯火通明,府上的丫鬟奴才们静候在一旁,等着差遣,还有乐师在大殿一侧奏着乐,相比较平日里冷清的模样,今日倒是平添了些烟火气。
几人到了之后,便在一个丫鬟的指引下,找了个地儿坐下。
府上的宾客基本上都是淮南王的下属亲信,都面生得很,偶尔有人过来打两声招呼,但多数的情况下,几人都是静静地候着。
不多会儿,殿中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众人坐在桌前,相互寒暄着。
“大王到——”
随着这一声通报,大殿中立时静了下来,在座的人纷纷望向门口,站起身来,长离几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恭迎大王——”
在众臣子亲信的参拜声中,淮南王满面笑容地踏进殿中,身后两侧,一位是那日在街上遇到过的沈侧妃,另一位柔美端庄的女子,应该就是正妃了。
几人进来后,直接走上上座。
淮南王在主位坐下,沈侧妃与正妃娘娘则是一左一右,在两侧坐着。
淮南王爽朗地挥了挥手,“大家坐下吧!今日来的都是自己人,就不必多礼了。”
众人闻言,便纷纷坐了下来。
“前两天,本王的王府可迎来了一位贵客。”淮南王说着,将目光转向长离等人,“陛下的五皇子,睿王爷前几日来了淮南,这不,恰好赶上本王侧妃的生辰,要本王看,本王这侧妃还真是福泽不浅。”
长离闻言,也抬起头回望过去,“大王说笑,长离来此本是意料之外,赶巧罢了,侧妃娘娘本就是福泽深厚之人,倒是长离来沾了些喜气。”
“原来是睿王爷,难怪刚才一进来觉得眼生,看气度又不像是俗人。”此时有宾客插了话进来。
“早就听闻陛下五子天人之姿,器宇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淮南王听着下面的对话,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哈……看来你们对睿王爷比本王更感兴趣!”
殿中一派热闹的景象,而殿外,林副将正值守,却突然瞟到一抹黑影从眼角一闪而过。
他扭过头,那道黑影却已经不见踪迹,他拧了拧眉,立马便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