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引顾暄到这儿来的不是真正的可汗,但是真正的可汗也在这战场上,只不过躲在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纵观全局。
这些,都是272告诉她的,有了它的帮助,谢惜芙很快就知道了真正的努人可汗的藏身之处。
顾暄闻言,问道:“那真正的可汗躲藏在何处?”
谢惜芙原本准备好的解释都卡在了喉咙处,惊讶地望着顾暄在风中飞舞的发丝。顾暄竟然一点儿都不怀疑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些,直接选择了相信,这让谢惜芙讶异的同时心底还划过一阵暖流。
伸手指了个方向,顾暄立即反应过来,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策马而去,憋住一口气,将挡路的努人全部杀尽,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高坡上的朱璋暂时摆脱了顾暄亲信们的攻击,回身朝顾暄的方向瞥了一眼,顿时着急得不行。他决不能够放顾暄离开,否则后患无穷!
举起手中的弓箭,朱璋锁定了顾暄的方向,一松手,箭离弦后飞快的破空而去。
“嗤”得一声轻响,冷箭破开了谢惜芙的胸膛。因为背对着朱璋的缘故,这箭没有射中顾暄,却是落到了谢惜芙的身上。
一声闷哼被压抑在嗓子里,谢惜芙怕顾暄有所察觉从而分了心,愣是将痛呼憋住了,反而出声提醒顾暄:“小心些……可汗的藏身之处就在这附近……”
因为忙着杀敌,顾暄并没有感知到身后之人的异样,在她的指示下发现了可汗的踪迹。
早在谢惜芙被箭刺中的那一瞬间,272立即屏蔽了她的痛觉。虽然感觉不到痛楚了,但是谢惜芙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她稍微搂紧了一些顾暄的腰身,抵在他的后背上,满目柔情。
围剿顾暄的努人之中,有一人虽然身着普通将领的衣裳,身边却围了不少人,看样子是在保护他。顾暄心如擂鼓,敌方首领就在眼前,他屏气凝神,异常的专注。
悄声叮嘱谢惜芙抱紧自己,顾暄动作风驰电掣,阻拦的努人都被斩于他的马下。
此时的谢惜芙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中了几箭,虽然不痛,但是快要没有知觉了。眼前的场景已经开始晕眩,什么都看不真切了,意识正在慢慢抽离。
她扯着嘴角,有几分嘲弄,盯着顾暄的后背喃喃道:“顾暄……我……可能要食言了……”
知道顾暄肯定没有听到,谢惜芙用了比呢喃稍大一点儿的声音提醒他:“高坡上……朱璋带兵在那里……刘浩他们正在解决……”
顾暄分心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看见了,刘浩他们能拖住。”
躲藏在人群之中的可汗终于意识到了,顾暄这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慌慌张张想要逃离,顾暄又怎会如他的愿。动作迅猛地直接抢过身旁一个小兵手上的长刀,用力一掷,长刀贯穿了可汗的胸口,周遭的努人大惊。
与此同时,远处的高坡上,刘浩一刀砍向朱璋的脖子。
“叮咚,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系统的提示音回荡在谢惜芙的脑海里,她终于放心了,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可汗被杀了,努人们顿时军心溃散。
顾暄激动不已,想把胜利的喜悦同身后之人分享,连喊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回过头去,谢惜芙一身染血,身上穿胸而过几支利箭,依靠着他的肩背,早已没了声息……
顾暄猛地拉起缰绳,马儿凄厉的嘶鸣一声,踢踏着步子停了下来。
他茫然的眨了眨眼,那一瞬间所有声音、画面如剥离一般越抽越远,他听不到厮杀击打的凄然哀嚎,也看不到血肉横飞的地狱修罗。他抖着手,眼里忽然流露出莫大的惶恐,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把人抱在怀里,犹如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无助又无措地低低唤了一声:“惜芙……”
那声音,仿佛委屈到了极致。
但怀里的人并没有如同往常那般笑盈盈的回应他,依然悄无声息的倒在他的怀里,自胸口汩汩冒出的温热血液竟然了他的战甲,唯有一双纤细的手臂仍紧紧的揽着他的腰——
就算死了,谢惜芙依然在用她的身躯保护他。
“呵呵……”他忽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嘶哑到让人心惊,眼泪却滚滚的落了下来,他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脸庞埋在怀中人的颈窝中,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你怎么那么笨……”
*
“啊——————”
几瞬之后,战场上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闻者无不胆战心惊。
那一天的努人们遭到了近乎血洗一般的屠杀,可汗被杀,努人们成了一盘散沙,照理合该是要他们臣服投降,谁知大梁的那副帅竟然如同疯了一般挥刀砍杀,那股不要命的狠劲儿莫说努人们,便是同军之人也吓了一大跳。
经此一战,努人元气大伤。
可汗死后,大皇子继位,原本想派人前往大梁朝求和,不想副帅顾暄竟半点不给喘息之机,率兵直捣皇庭,新可汗方继位不到一月便被斩首,其余几位皇子紧随其后。至此,此国正式覆灭,淹没于历史长河。
顾暄带着可汗并数位皇子的人头回京复命,皇帝大喜不已,接连赏赐顾暄高官厚禄,甚至想将膝下的公主许配给顾暄,谁知顾暄竟一一回绝,只说自己心有所属。
三日后,顾家广发请帖,众多同僚前去赴宴,竟生生见他娶了一尊牌位。
又过三日,谣言流传出去,满城皆震惊。
*
顾暄为新帝打理边疆,一边管束教化野蛮的努人,发展两境繁荣经济,一边教导顾皖,眼看他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又过了十年,一切尘埃落定。
顾暄将爵位转袭给顾皖,向皇帝辞官,带着一块牌位一坛骨灰,独自一人骑着高头大马,回到青峰寨。受过他恩惠的人还记得他,甚至还有人问起谢姑娘。
又过了三十年,顾暄已经垂垂老矣。
这日晴光正好,微风徐徐,顾暄搬着椅子正坐在院中晒太阳,此时的他已经满头白发,脸上已经布满了纵横沟壑,眼皮耷拉着,无情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不少痕迹,唯有那一双眼眸尚存几分年轻时的影子。
前些日子顾暄染了一场大病,药石无医,缠绵病榻多日,直至今日早晨身上终于有了一些力气,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而是回光返照。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骨灰坛子,手指温柔的拂过,神色温柔的絮絮低语。
“我差不多也快到日子了,可以去陪你了……也不知道忘川河畔,这些年你到底有没有等我……”
“顾皖过得很好,在京城当了大官儿,娶了一门贤惠的妻子,生了两儿一女,经常带着一家老小来探望我,……这次生病我没告诉他,怕他担心,顾皖也是一把老骨头了,从京城跑过来太遭罪……”
“寨子里的兄弟们也大多成家了,拖了他们这么多年,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辞官时能送的金银珠宝都送……算是一些补偿……”
他垂下头,目光落在怀中的坛子,眸色似喜似悲。
“你知道我最想的还是你……”
“你真是个自私的小坏蛋,把所有好的都留给我,连命也赔给我了,也不想想我要不要……有好几次,想你想得疯了,都想自我了断随你去了,可却提不起勇气……”
“一想起这条命是你拿命换的,我就下不去手,只能苟活着……”他轻轻笑了起来,“真可笑,沙场征战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怕过,最后竟怕你一个死人……”
“小坏蛋,你死了一了百了,留我一个痛苦这么多年……下辈子我一定要找到你,打断腿关起来,用尽一生赔我才好……”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缓缓闭上了眼睛。
至此之后,也无风雨也无晴。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