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里清晨,谢扶摇起了个大早,紫玉已经能行动自如了,侍奉她梳洗罢,去宁寿堂给何氏请安。
日常的晨昏定省,天天都是一个样,何氏意思性的说了两句,三房的人便各自散了,唯独吴珊还在禁足中,已经好几日未曾来了,只有四小姐谢冬琦领着丫鬟来了。
袁筝见何氏无事,领着谢雨柔并庶女谢雨玲先走了,谢扶摇随后也往外走,谢冬琦却不知为何今日落在了最后头。
一行人出了院子,宁寿堂外头就是一个小花园,小桥流水的景致也是不错的,谢扶摇刚上了桥,就听身后一声呵斥:“站住!”
她回头,却是谢冬琦站在那怒目而视。
“八妹如今出息了,眼里竟然连长幼尊卑也无。”
谢扶摇面上淡淡的道:“这里并无长辈,四姐何出此言?”
大房的人早就已经走远了,这里就只有她们姐妹,谢冬琦昂着头,一副教训她的口气:“你也知道我是四姐,却还是抢在我前头上了桥,但凡你眼里还有点秩序,就该让我先走。”
谢扶摇听了这话就知道她这是要找茬了,不禁觉得可笑,又懒得同她争执,便让开一步道:“既然四姐想要先行,那便先行吧。”
谢冬琦本想寻个由头好生训斥她一顿的,却没想到她竟然根本不接招,谢冬琦犹如一拳打在棉花里一般,丝毫使不上力气,噎的咬牙。
“你……不管如何,终归你犯了秩序,今日我便要让你长个记性,省得日后再犯,道歉!”
谢扶摇冷笑:“四姐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
若是从前,谢扶摇遇到这种事定然要和谢冬琦吵一架的。
可如今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做谢冬琦的娘都够了,看她这样闹腾就像大人看小孩吵架一样幼稚,她懒得纠缠,回院子又不止这一条路,谢冬琦非要走这里,那让给她就是,她换一条路走。
谢冬琦原想的好好的,以小八的性子肯定会闹起来,届时她就以姐姐的身份狠狠教训小八一顿,好为母亲出气,谁让她算计的吴珊被禁足。
可如今谢扶摇居然不按路子出牌,谢冬琦急了,追上去就喊道:“谢扶摇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平日里两位伯母教到你的规矩你都忘了吗?”
谢扶摇一听这话骤然脸色变得阴冷起来。
说她如何都不要紧,可牵扯上她的父母那就不可原谅了,她回头冷冷看着谢冬琦道:“我母亲好歹也是你的长辈,如此编排长辈就是懂规矩有秩序的表现了?四姐还是慎言的好!”
她冰冷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划过谢冬琦的脸,谢冬琦忍不住心里一个咯噔,只觉得背后凉浸浸的。
从前小八纵然脾气大些,却也只会大声嚷嚷,可她方才那个眼神实在是让人慎得慌,就好像她无形中换了一个人一样,被那样的目光盯着,谢冬琦竟生出一种眼前这人不是那个骄纵的小八,而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临世,不自觉就想要跪拜下去。
就她双腿一软的功夫,谢扶摇已经收回视线,转身欲走了。
谢冬琦猛地回过神来,想想自己方才竟然被一个最瞧不上眼的人给吓着了,顿觉十分没面子,气急败坏的喊道:“你娘也配算是我的长辈?你爹只不过是祖父庶出的,让我称他一声三叔我都觉得委屈了,你娘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了?”
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谢扶摇一巴掌,她下手极重,谢冬琦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唇角一股铁锈味,怕是打裂了。
“你敢打我?”她捂着脸,眼中因为疼痛积蓄了泪水,目光里写满了委屈和不可置信。
谢扶摇脊梁挺得笔直站在那,有风吹起她鬓边的发丝,目光中透出冰冷决绝,仿佛身后又站了千军万马一样气势逼人:“你错了,我是在替长辈教训你,目无尊卑口出狂言,长辈的嫡庶身份岂是小辈能议论的?”
谢冬琦被她震住了,呆呆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敢说,谢扶摇又补了一句:“日后不要让我再听到这样的话。”
说完转身走了,留下谢冬琦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气的咬牙跺脚,却就是没有胆量追上去同她理论,方才她那个眼神,实在是太过吓人,最后只得哼了一声,憋着一肚子气跑了。
袁筝远远的瞧着这一幕,面色有些阴沉,这并不是她的错觉,小八从上次被在祠堂罚跪回来之后就真的性情大变了。
方才小八那气势,别说谢冬琦了,就连她都被镇住了,从前的小八绝不会有这般表现。
她这是中了邪不成?还是从前的许多年里她一直都在伪装自己?若是后者,那这孩子也实在是太可怕了……
谢扶摇一路回了明心苑,紫玉才堪堪敢开口说话:“小姐,方才您动手打了四小姐,真的……没关系吗?”
要知道三房不是何氏亲生,若谢冬琦跑去何氏那里告状的话,她家小姐定然讨不了好的。
“有什么关系?”谢扶摇反问道,“她口出狂言对长辈不敬,我不过是让她长长记性罢了,你怕什么?”
紫玉想想觉得也是,可心底还是有些不安,咬着嘴唇道:“可即便如此,动手打人……”
“她前些日子不也对我动手了?”
这下紫玉没话说了,原来小姐这是借机报复呢。这倒也像是她家小姐该有的性子。
她看着谢扶摇,总觉得小姐好像有什么地方变得她不认识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还是原来那个小姐。
如今虽已入了秋,却是秋老虎发威的时节,闷热起来丝毫不比夏季里好多少。
白日里谢扶摇去院子里摘果子打算酿杏仁酒,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子用过了晚膳便吩咐紫玉去烧水,打算沐浴了之后再睡,不然身上汗津津的总觉得难受。
水烧好了,谢扶摇也没想让人伺候,打算自己舒舒服服泡一泡,就把人都打发了出去,自己进了屏风后头,正准备宽衣解带之时,却听得暗处一声轻微的响动。
谢扶摇顿时警觉起来,这院子里处处都是大房二房安插的人,例如上回的秋菊就是个例子,平日里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这起子人连她沐浴都要盯着不成?
“谁在那?”谢扶摇拢好衣服喊了一声,绕出屏风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自个儿闺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