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年再娶房媳妇,生几个小娃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就更热闹了。老百姓嘛,就这点盼头,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
“你们说阿荷会不会有身孕了?”老蔫说:“她嫁过来也快一个月了,男人还没种下种子么?”
“你当哪个男的都跟你一样?操心好你家里吧,盯着别人媳妇不道义,”一个人开口,强调道:“同乡也不行,小心她相公打断你的腿!”
“我是关心她,什么叫盯着?我是那种人吗?兔子还不吃窝边草。”老蔫不服,“别说我没盯,就是盯着怎么了,有人眼睛没看,心里怕是都到厨房里面了。就是挨揍也轮不到我。”
陈庚低头看着地面,没搭理老蔫。
“你是什么兔子,别诋毁兔子,兔子一月一窝,一窝十几个,你有那本事么?”有人拐了莫远山一胳膊肘。
“新婚夫妻,她男人能舍得闲着这块肥地?”老蔫猥琐地笑,道:“怕是没日没夜地犁地,等会儿看看他男人是不是瘦了,只有累死的牛,没有犁死的地啊!”
几个人哄笑,有人骂老蔫缺德。陈庚面无表情,捏了捏放在腰侧的手。
“不能报官。”莫远山拦住小贺,对打发小贺去找衙役的贺平说:“我们是夏国人,现在是战时,这几具尸体,搞不好会惹麻烦。”
贺平想自己麻烦还少吗,问:“不报官更说不清,难道让人偷偷把尸体扔了?”
“可以。这个男的能找来,说明暗地里有人盯着这里。我们悄悄把尸体运到郊外,他们自然会来收尸。要是惊动官府,他们怕泄露行踪可能会来灭我们的口。”莫远山比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让他们来,正想找他们算账,主子这毒不能白中。”贺平发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莫远山发现这个侍卫长还是个不嫌事大的,“咱们现在还是低调些,手里的事多着,办完了还得去栖凤渡,那是场硬战,你先救了你家主子再说。”
“不赶紧把尸体运走,谁也不能保证等会儿会不会还有人来。我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冲着我们这几个小百姓来的,尽快撇清这些才是上策。”
“那两个人呢,李敬一伙的,怎么没见?”贺平想起刺杀的正主,他就觉得刚才回来有哪里不对,这俩人不是好打发的。
“你刚走他们就走了,说去四周看看有什么线索。”莫远山道。
“看到现在?我们这里都出人命了,他们要在四周会不过来看看?”贺平没见过这么沉得住气的事主。
“那就是他们找借口走了?”莫远山说:“走就走了,先顾着眼前,把尸体弄走,你主子等会儿出来要吃晚饭的。”吴青可能不会害怕,但莫远山觉得再勇敢的姑娘也不要看见这些。
“这人来人往的,两具尸体怎么运出去?”小贺觉得说笑话,“不惊动官府,周围的百姓看见了也会报官,到时候更说不清。”
“是啊,人来人往,”贺平念着,脸色沉了下来,“人来人往,我们这里这么大动静都没招来其他人。”
“哥,你的意思.....”小贺心惊。
贺平点头,环顾四周。农家的墙院低矮,站在房檐下的台阶,能看到隔壁院子的全貌。左邻右舍都飘着饭香,他不知道盯着这里的人端着哪家的饭碗。
“按你说的办。”贺平对莫远山说:“你带几个人,算了,让段岑去。”
段岑动作麻利,找阿荷借了辆手推车,把一大一小两具尸体用旧床单裹了,夹在铺满玉米杆的车上,趁着天擦黑,和陈庚推着装满土豆的车子出门。
段岑想装大粪的,毕竟农家推着大粪去地里没人怀疑,但死者为大,不是不共戴天之仇,谁也不会在死者身上堆大粪,太侮辱人了。人死债了,刺客也让他安息吧。
好在镇上集市多,经常有摊贩为了抢个好位置头一天就去占摊子,才让段岑的这一车土豆不显突兀。
估摸着阿荷说的乱岗坡的方位,段岑和陈庚走了快一个时辰才找到地方。乱岗坡在闪烁的星光下有些阴森,两人的脸也蒙上了一层霜色,有些恐怖。
段岑抽出铁锹,放在地上,对着空旷的四周说:“各位英雄好汉,你们的同伴送回来了,情况紧急我们没法帮着置口棺材,委屈两位汉子了。尸首在这里,你们自行安置,我们这就走了。”
两人对着车子三鞠躬,转身往回走。旁边的林子里,三个蒙面人端着弩对准段岑和陈庚,终是没有射出来。
阿荷拿着托盘,一碗一碗地上面。手擀的碱面,切成细长条,蒜薹豆腐干熬成的炸酱浇在摆了胡萝卜丝的码子上,一口吃下去,面有嚼劲,炸酱鲜辣,咬一口码子,脆生生的。
阿荷的丈夫李大牛是木匠,经常跑去周边村子接活,接到了,就在雇主家里住上一阵子,活做完再回家歇息几天。李大牛厚道,活做得细致,所以生意不错,都是口口相传的客源。
雇主家管吃管住,一般手艺人都不回家,李大牛新婚燕尔,舍不得媳妇,每天走十几里路也要回家住。
青坪镇的老乡端着碗吸溜着面条,打趣李大牛这次做活得多费几双鞋,羞的阿荷拿勺子要打人,李大牛挠头傻笑,不还嘴。
贺平恨不得把吴青耳朵捂上,怎么那么宽的面还堵不住这些人的嘴呢?
吴青喝着单独给她熬的白米粥,看着院子里的人嬉闹,想着原来寻常百姓是这样过日子。都说平民命如草芥,可平民也和草一样顽强地生活,坐在刚死过人的院子里说笑,对即将到来的战争逆来顺受。
享乐过的显贵们担心战争会让自己钱财受损,担心战后自己地位不保,受苦的平民只是这顿有饭吃就开开心心吃,明天战争来了大不了没了这条命。
拥有的太多,人才会有顾忌,才会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