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刻种后,一切已准备就绪,主仆三人站在院门口,凝望等候。
很快,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长廊拐角处,身后跟着两名仆役。
待安成走近,三人躬身行礼:
“奴婢见过老爷。”“女儿见过父亲。”
“快起来。”安府扶起自己的女儿,心疼道,“在屋里等候就好了,何必站在院子外?”
“女儿想能快到见到父亲。”安然一脸高兴的说道。
“你这孩子。”安成满脸欣慰,他抬眸扫视前方,瞬时露出惊疑之色,“你身边就这两人伺候的人?”
安然羞涩一笑,轻轻说道:“让父亲见笑了。女儿认为,伺候的人在精不在多。吴妈和小环都很有能力,对女儿忠心耿耿。寒雨院地小,有她们足够了。况且,母亲已经预计给女儿选丫鬟了,大概过两天就会送过来。”
“苦了你了。”安成叹气,心中一阵难受。
他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女儿这些年过得不是很好。但,如非亲眼目睹,他真的无法相信,自己的嫡长女,竟然被这般苛待。
即便是他的庶女,安雅院子里,伺候的人少说七八个。嫡女就更多了,玲珑、如意院子里,一等丫鬟有三四个,其余二等、粗使丫鬟加起来,二十人不止。
他这个父亲,做的真不称职。还有林氏……寒雨院的情况,身为当家主母的她会不知道吗?不管不顾这么久,现在才准备送人来,未免晚了吧。
在这一瞬间,安成想了很多,对素来信任有加的继妻不可歇制地产出了一丝怀疑,但随之而来的更多是懊悔。若他没有因亡妻之事怨连到自己女儿,十五年来对她不问不顾,然儿不会生活的这样悲苦。
看到安成眼底的愧疚,安然心头一震,不由心生感动。他的父亲,现在是真的关心她,这就是亲情吗?
“别在这杵着了。然儿,去你屋里坐坐。”这么多年,他有许多话想对女儿说,外面不太方便。
“好的,父亲。”
随女儿走进院子,安成的脸色越发难看。
院子不大,打扫的很干净,但没有鲜亮的植物,就连摆设器具都看不到一件。
夫人的松柏院,他记忆忧深。院子周围种满的名贵花草,幽香扑鼻,远远看着都让人惊叹。院子后头还有一个小小的假山水池,石头打磨光华,造型奇特,水池更是清亮见底,里面还养了金鱼。房檐下,也挂着各类琉璃风铃,风儿一吹,发出清脆的响声,悦耳动听。
想想林氏的院子,再看看女儿这里,除了一个整洁干净,还有什么?连个像样的盆栽装饰都没有,哪有一分大家小姐住所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是仆役住的地方。
屋外都这样,屋里又是如何?
安成心如刀割,林氏,他太信任这个女人了。他以前想着,不过是个女孩,到了年龄给份嫁妆就行了,不会对她主母的地位有任何影响。万万没想到会这样……
推门踏入,清雅的闺阁让人眼前一亮,安成颇为意外,原以为会看到破败的房间,没想到屋子还不错。
上等青玉花瓶、浅蓝色珍玉幕帘,地上铺着纹绣双鱼戏珠毛毯,除了家具陈旧些,别的看着还可以。
安成的脸色好了一点,林氏还不算太过分。
二人落座,安然浅笑吩咐:“小环,上茶。”
“是,小姐。”小环应声离去,很快回来,手上端着红木茶盘,两个青花瓷茶杯摆在上面,盖子微开,茶香四溢。
青花瓷茶杯,小小的杯子宛如被青藤包围,十分精美,散溢着古典气息。安成面露惊艳,这样上乘的制工,在钟鸣鼎食之家也不多见,他赞叹:“这茶杯不错。”
“母亲刚送过来的,父亲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不,你的东西,父亲怎么好夺爱呢。”安成摆手道。虽然有些喜欢这个茶杯,但作为父亲,他岂能拿女儿的东西。
安然端起一杯茶,递送给安成,道:“父亲尝尝,这碧螺春是新品,才送到这来,您一定会喜欢的。”
“好,为父尝尝。”安成含笑接过,轻抿一口,温香的茶水流入咽喉,顺着喉管进入胃部,只感觉舒适难言、唇齿留香。
“真是好茶。”安成点头赞许。
“父亲喜欢就好,母亲的一片心意没有辜负。”安然眉开眼笑,明眸闪动愉悦的光芒,瞬时绝色的小脸神采奕奕,更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听到这话,安成脸上的笑意退去几分,他张口问询:“然儿,这也是你母亲刚送的?”
“是呀。”安然一副天真的表情,语气欣悦,“母亲温善贤惠,她真的很喜欢然儿,一大早就送了这么多好东西。”
“然儿,她是何时让人送来的?在为父上朝后吗?”安成不动声色的询问。
安然眸子闪动,一副努力回想的表情,片刻道:“大概是……从父亲书房出来后,一个时辰不到,母亲的人就来了。”
“你房里摆置的东西,有多少是你母亲送来的。”安成又问。
“这个……大约有七八成吧。”安然回答。
“这样吗?”安成微低头,表情复杂,“她真是用心了。”
的确用心了……别有用心。
他的‘好夫人’,真让他惊讶。
贤德仁厚是她的伪装,真实的她心机深沉,眼里半点容不得沙子。然儿不过是一个女孩,碍着她什么事了?她是安府主母,又有嫡子傍身,何必刻意针对、百般薄待孩子。
他的然儿,这么的腼腆柔弱,未知事时就被继母视作威胁。在后宅无依无靠,受了委屈也无处诉说,只能把苦楚埋在心底。
这孩子心性纯善,看不出林氏的险恶用心,还为此欣喜不已。
若他晚来两天,林氏把丫鬟送过来,再把院子粉饰一遍。到时,这里都是林氏的人。女儿不说,自己要看不出究竟,还真会以为林氏贤惠大度,对孩子很好呢。
他糊涂呀!让女儿受尽磋磨,他哪配当一个父亲。
百年之后,他又有什么脸去见沈玉莹。
男儿有泪不轻弹,当着女儿的面,安成无法哭出来,万千痛苦压抑在心头,他攥紧拳头,身上散溢这痛苦的气息。
瞧瞧观察父亲的动作,安然眸底闪动喜悦,转瞬即逝。
成功了,一切都如她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