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喝得有点多,余菲是直接醉倒,陈嘉漫……陈嘉漫倒还好。
只是酒后疲倦,不知不觉就靠在榻榻米上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梦里咿咿呀呀一直有人在唱着什么,那种很古老的唱腔,带着腐朽的烟火味道。
她在那股子朽味里茫然寻找前路,想放弃的时候突然听到了特别的琴音。
清泠泠的吉他声,伴着低低的男音,幽幽盘旋在耳边。
慢慢地她听懂了歌词,“一个人失眠/全世界失眠/无辜的街灯/守候明天……”
她从梦里挣醒,爬起来跪在窗前往外看,篝火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热闹的人还不肯散去,就聚到客栈门前继续狂欢。
聚光灯下,孟远川被人群围在正中,他坐在桌上,长腿微屈,抱着吉他在唱那首《全世界失眠》。
轻挑慢捻,最后一个音落地,惊醒了游人梦境。
“好!”大家都鼓掌欢呼,陈嘉漫抵靠在窗前,看到他从桌上跳下来,轻轻“嘘”了一声:“好了,歌唱过了,都去睡吧。”
陈嘉漫再讨厌他,这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呼朋引伴,应者云集。
灯光熄灭、游人安歇,热闹的客栈慢慢洗去了白日里的喧哗热闹,归于了平静。
陈嘉漫一直跪坐在那儿,看着远处篝火上的那一点余烬。
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那时候她还陷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很静,很挤,很暗,没有亮光,也无晴天,她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饿,她只觉得怕,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吞噬她的灵魂,而她无力阻止,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然后某一天她听到了一点声响,一个温柔至极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说着什么,她努力地听,努力地听,听到她叫她:“陈嘉漫。”
她睁开眼睛,看到了一点微弱的光,那光破开那浓稠的黑暗,直直地照进了她灵魂深处。
就像是……就像是今天晚上的歌声。
……
翌日余菲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陈嘉漫坐在榻榻米上画画,小几上堆了一堆的颜料。
她不知道在画什么,黑色的背景里,是一团一团的暗影。
而陈嘉漫就精神极好地在那些暗影里细细地描画着……一团光?
余菲趴在那看了好一会,总觉得那片黑暗里有什么东西似的,想问,门又响了。
陈嘉漫专心致志,对敲门声浑然未觉,余菲只好揉了揉头发,自己爬起来去开门。
她一身邋遢的样子,孟远川看到就皱眉,偏她看到他就想起昨晚的事,呵呵一笑特别猥琐:“我昨晚睡到我家偶像了,你有没有睡到……嗯?”
再没有卖侄儿卖得比她更顺手的了。
孟远川抬手就赏了她一个爆炒头栗,十分的大逆不道:“马上要出发,你是不是不打算去了?”
余菲惨叫一声,哎呀对啊,他们今天要出门拉练!捂着脑袋就往自己房里跑,一边跑还一边说:“帮我谢谢兔几大大,还有问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爬山啊啊啊啊!”
孟远川都打算走了,不得不又停住脚,敲了敲门。
门其实是半开的,不过他为了礼貌起见站得远了些,看不到门内的情况。
陈嘉漫没说话,他犹豫了会,还是上前两步。
屋内,陈嘉漫模样瞧着比余菲齐整多了,虽也穿着睡衣,外面却罩了件黑色的外套,他看过去时她刚好放下笔,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他。
初秋微凉,薄雾轻拢的早上,她安静坐着的样子,宛若是一幅色调雅致的画。
只要添点颜色,便能瞬间惊艳时光。
孟远川一时说不出话,还是她先开的口,“孟远川。”她叫他的名字,她声音很脆,带着些清冷的薄凉,又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是不是喜欢你,你就不会那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