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热，巷子两边有人家开了空调，外机呼呼打着转儿，如同一头老迈的牛，步履蹒跚地在田埂上踱步，鼻孔里哼哼喘着粗气。

空调水滴落下来，把墙壁也浸湿了一片，看上去好似这冗长的黑夜突然之间长出了一只能洞然所有秘辛的眼睛。

“黄霞。”余意的语速很慢，像悠扬的苏格兰风笛飘转在广袤的草原上。

黄霞呆滞地眨动了一下眼睛。

“你好好记得，退一步未必能海阔天空，有时候反而是万丈悬崖！”

最后的尾音倏然高扬，挑出一记重音，让黄霞猛地回过神来。可是很快，她的目光又一次变得飘忽，只愣愣地看着那面被沾湿的墙壁。

显然，像今晚这样的情况不止发生一次，而黄霞已经麻木了。

低头看了眼时间，离门禁只有四十分钟了。余意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有些无奈，叹气道：“你这样子也不能回宿舍，我帮你请两天假，你家在哪里？我让李叔送你回去。”

“不用……”

“闭嘴！”余意耐心告罄，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是那种真让人喜欢的长相，甜美白嫩，有着精致的五官和可爱的虎牙，笑或不笑都像洋娃娃一样漂亮，可这样发起脾气来，却也叫人有些胆怯。

“命就一条，你自己如果不珍惜，也别指望有什么人能救你。”

黄霞肩膀重重一颤：“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谁！”

记忆里，那个女人多少次低声下气地说着“对不起”，可到头来，还不是什么也没留住？

余意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李叔，这里交给您了。”

再待下去，只会又想到那些不愉快的往事。

余意觉得胸口发闷，谁知刚一转身，就见卫风和徐哲站在路灯下，她的眼神不偏不倚地和卫风撞在了一块。

少年的眸光澄亮，看人时又格外专注，嘴角掠起浅浅的弧度，或许前一刻正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

她心头一跳，也不知道他们在那里站了多久，看到了多少，又听到了多少。

不对，余意想，她又没做什么坏事，有什么好怕的？

“嗨，这么巧！”还是徐哲率先打破沉默，笑眯眯地发出邀请，“小美女，要不要一起吃夜宵啊？”

……

这家大排档的生意很好，还没走近，就能感受到空气里窜动着热闹，烤肉的喷香从冒着腾腾烟火气的厨间逸出，勾得人饥肠辘辘。

大红色的帐子一字排开，足有几十米长，每个帐篷里摆着三到四张白色塑料圆桌，粗略一数，足有三四十张，张张围满了人，座无虚席。帐子前后两端还有人在排队，准备打包带回家吃，清一色的低头族，玩游戏的聊天的，不紧不慢，悠哉悠哉，显然也不差这点等候的时间。

夜风凉爽，酒肉相当。吆喝声欢笑声不绝于耳，无论是三五成群的小年轻，还是高谈阔论的中年人，抑或是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甜腻情侣，都意外和谐地融入眼前的画面中。

余意在几米开外就停了下来，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一脸的纠结。

徐哲早就自告奋勇找位置去了，卫风抱着手臂站在旁边，侧身撞了她一下：“喂，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两把钳子。”

刚才在巷子里教训人的那架势，真别说，还挺威风。

“？”余意思绪一转，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想说……我挺有两把刷子？”

“螃蟹能横着走，不是靠钳子？”卫风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两把钳子形容人有本事，小爷我是在夸你，你就偷着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