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清气爽的谢小楠在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市立医院住院部，熟门熟路地跟27搂的护士打完招呼，她就趴到了护士台上。

“梦晗，”她戳了戳正低头玩手机的小护士张梦晗，“有我们家的催款单吗？”

张梦晗的脸上洋溢着一阵可疑的红晕，她抬头不耐烦地看了谢小楠一眼，然后“啪”地把一张纸拍在台子上：“就等你来呢。”

人家的催款单是直接派到病人手上的，她家倒好，每次还非得等谢小楠来了才能给，还不能给病人看到。嗤——谁不知道谢小楠傍上了大款，最近连医药费都付得利索了，难道还怕自家人知道？

张梦晗十分不屑，给了催款单后，就又低头发微信了。

谢小楠知道，张梦晗肯定又在朋友圈吐槽她。她撇撇嘴，拿着催款单下楼交完各种费用后回到27楼，张梦晗依旧躲在一边玩手机。

她翻了个白眼，从护士台走过，进了其中一个病房。

那是个单人病房，虽然不是vip，不过环境还算不错。坐在床边削苹果的李萍看到她进来，笑着说道：“小楠快过来，外头热吧？妈今天煮了绿豆汤，快来喝一碗。”说着放下在削的苹果就要去倒绿豆汤。

谢小囊过去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病床上正睡得香甜的人，摇了摇头：“我自己来，您坐着。”

“多盛点。”李萍叮嘱，就笑眯眯地继续坐下削苹果了。

谢小楠倒了一碗绿豆汤跐溜溜喝着，发现她妈今天的心情格外地好。这可真难得，自从弟弟谢季北得病之后，李萍的脸上就难得看到笑脸，不是为钱发愁，就是为季北的病情发愁。五十岁不到的年纪，活活愁出一头白发。

“妈，”谢小楠喝光最后一口绿豆汤，问道，“是不是季北的情况有好转？”

李萍朝她看过来，眸子亮晶晶地，满是笑意：“你怎么知道？哎呀我还想给你个惊喜，你这丫头倒自己猜出来了。”

谢小楠“哼”了声：“那还用猜，你脑门上都刻着呢。”

“胡说。”李萍笑嗔，把刚削好的苹果切下一块给她，然后往自己嘴里也塞了一块，含糊地说道，“早上付医生查病房的时候说，昨天下午的检查，季北的指标都很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个礼拜就能出院了。”

“真的？”谢小楠的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咬下一口苹果，“那……回家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来医院了？”

“那哪儿行。”李萍如实地复述着付医生的话，说道，“付医生说，每天还是得来医院做透析。”

听到这里，谢小楠不免有点失望：“这也够折腾的，季北的身体吃得消吗？”现在可是夏天呢，来回医院一趟够呛。

李萍刚要说话，谢季北醒过来了，笑着望向谢小楠，伸出细瘦的胳膊说道：“姐，你不要把我看扁了，我怎么说也是个男人。”

“呸，你充其量也是个未成年少男。”谢小楠啐他，谢季北今年刚上高一，离十八岁成年还有两年呢，装什么男人。她过去摸了摸谢季北的头，“乖乖呆在医院里，回家的事情再说。”

“姐……”

“听姐的话。”

谢小楠知道，谢季北是因为害怕花钱才会急着回家，可她却不愿意弟弟这么来回折腾。别说他一个病人，就是个正常人大热天地来回倒，也受不了。

看到谢小楠这么坚决，谢季北一脸闷闷不乐地扭开头。谢小楠心软，把他的脸给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轻柔地劝说道：“季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姐有办法赚到钱。再说了，你这来回折腾，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咱妈考虑是不是？你也不瞧瞧，咱妈都憔悴成什么样了。”

李萍在医院照顾谢季北，偶尔回一趟家，所以严格说起来并不是很辛苦。如果谢季北要回家，每天还得来回跑医院的话，那么李萍可就够呛了。

谢季北正要再说点什么，病房门被人轻轻一敲。

谢小楠抬起头，看到谢季北的主治医生付乃文笑微微站在门口：“小楠，你出来一下。”

“好咧。”谢小楠跳起来摸摸谢季北的头，落下“听话”两个字，就跑出去了。

谢小楠走后，李萍的笑容也一点点淡去，原本想削第二个苹果的手，也不知不觉放下了。

“妈，你刚才怎么也不说说我姐。”谢季北埋怨，然后小心从她手里把水果刀拿走，生怕李萍一个不留神，把自己给划了。

李萍无奈：“季北，要么你就听你姐的吧？”她是个软性子，凡事都喜欢退一步说话。

谢季北的两条浓眉狠狠拧在一起，在他那张干瘦苍白的脸上，显得分外有力度。要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病，他现在也是浑身阳光生机勃勃的小男人一个，将近一米七五的个头还在不停窜，学校里不知道有多少美少女等着他多看一眼。可是，人生的意外总是这样不期而至。为了他的病，妈妈愁白了头，而今年才大二的姐姐已然负担起了家庭的沉重，无论是生活开销还是医药费，她都一力承担了。

他不愿意再让姐姐辛苦下去，更不愿意待在医院里，听那些风言风语。

大家都说，谢小楠之所以突然有钱给他付医药费，是因为榜上了大款。虽然他心里不信，但听在耳朵里，还是十分刺耳的。

李萍也一样，所以才会在谢小楠坚持让她们留在医院之后，显得那么无奈。

那些流言，他们是不可能告诉谢小楠的。

“什么？大款？”谢小楠瞪着眼前的付乃文一脸诧异，“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这样的，傍大款？哪个大款眼瞎了。”

“咳……”付乃文不自然地咳嗽。

谢小楠当即反应过来，尴尬地别开头。不得不说，眼前这位付医生就是这么个眼瞎的大款。当然不是说付乃文想要包养谢小楠，而是当初付乃文看到谢小楠这么辛苦，想帮衬她一把，但是被谢小楠义正言辞地给拒绝了。她不想别人说闲话，带累付乃文的名声。

谢小楠知道，对于医生这种职业，名声很重要。而她，完全没问题。当时她还笑哈哈地给付乃文科普，像她们戏剧学院的学生，表演专业的，最不怕捕风捉影的流言，多少人还怕没流言呢。不过，像她这种没有出色外貌只能走演技派路线的，心底里其实也不太喜欢这种炒作方式。

付乃文见那些流言对谢小楠来说，只是隔靴搔痒，不免觉得好笑：“你能是这个反应，我倒松了口气。没想到你个性这么要强，对这种事看得这么开。”

谢小楠笑了笑：“不看开又能怎么样？我难不成能把传话的人都揪出来打一顿？要是能这样，付医生，你这个科室里那还能有人干活吗？”

“为什么没人干活？”

“都被我打趴下了呗。”

付乃文被逗笑了：“尽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