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颜色正适合你今儿的衣物。”
“等你大婚,姨母送你更好的。”姨母拉着我的手说道。
“谢谢姨母,我很喜欢。”
告别了昭仁长公主,我随侍女到大堂中,遥远就看见那尖嘴猴腮之辈满脸的不耐烦。
“小姐舍得回来了?”福伯满脸不屑地嘲讽道。
“嗯,我们走罢。”我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还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不顾身后那老奴才絮絮叨叨地小声骂着什么,我转了转腕间的红玉髓镯子,大步向前走去。
莲儿知道我要走,哭嘤嘤地来送我。
“小姐……为什么不带我走?”
“傻丫头,那是吃人的地方,不干净。”我低声说道,伸手抹掉她脸上的泪珠子。
“小姐……呜呜呜……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乖乖在咱们的小院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低声说道:“迟暮回来了就告诉他,他送我的东西先寄存在他那,等秋猎时我在来取。”
说罢立刻拉开与莲儿的距离,说道:“回去吧。”
“唔……小姐您保重,奴婢走了。”莲儿将手里的包裹交给我,低声抽咽着离去了。
我看着小丫头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诶呦----大小姐等一等奴才啊!”
我转头一看,正疑惑着那无耻老贼这是抽了什么邪风会这么恭敬地称呼我,就看到跟他一起来的还有那管家娘子檀云。
真是个表里不一的老油条。
“哎……大小姐从军营来,腿脚好,不像我这老奴,年纪大啦,腿脚都不利索了。”那福伯走近,停了脚步喘了几口粗气,大汗淋漓。
怎么不直接喘过去,这样倒省的我对付他了。我这样想着,笑着说道:“福伯身为我相府的管家,管着这么一大家子,怎地走着几步路就累成这样?”
“相府家大业大,流转收入的东西并不少罢。福伯,听我一句劝,福报享得多了,孽报就该来了。”
只见福伯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擦了擦两鬓豆大的汗滴,冷声道:
“这些就不劳小姐费心了。”
身后一直寂静无声的管家檀云走上前来,一挥手,几个丫鬟手捧着各色物件,珊珊移来。
“这是太尉府的一点心意,请笑纳。”
“老奴代表相府谢过太尉大人。”
福伯招手,守在门口的几个汉子立刻围上前来,将礼品悉数接了过来。
檀云告别后,我走出大门,左右打量了几眼,发现偌大的太尉府门口,除了那老奴才坐的轿子,只停着一辆灰色棚的破旧马车。
我扫了眼正在指挥奴才往马车里搬礼品的福伯,高声道:“当朝一品丞相府就给嫡女坐这么一辆拉杂物的破马车么?”
“呵,大小姐在太尉府金枝玉叶惯了,恐怕是不想和我等粗实仆人做一辆车了,既然如此,小姐就走着回去罢!”那老奴才摸着几锭银子,头也不抬地说道。
早知如此,我冷笑道:“不知是谁急着请我回去啊?”
“自然是老爷。”
“本小姐初到京城,还不太认得路,脚程也追不上一辆马车,估计是走到天黑也到不了相府了。”我故作愁眉样又道:
“不知父亲回家后看见福伯却未见到我,会不会大发雷霆呢?”
福伯终于抬头了,面目狰狞地瞪着我。
我朝他笑了笑,随后拍了拍手。
只听“吱呀--吱呀”几声轻响,太尉府西边街拐角处,一辆披着绛红色锦缎的精美马车行驶过来,金黄色的流苏垂落在四周,帘子上印满了祥云图案,点缀得更加繁荣华贵,就连拉车的墨黑马匹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马车行驶得近了,就瞧见坐在车头的小厮一拉缰绳,引得前面的黑马高鸣一声,说道:“燕小姐,奴才奉长公主殿下的命,护送燕小姐回相府。”
“走吧。”我踩着小厮放下的木凳上了马车,掀开帘子时,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便对几米开外正吹胡子瞪眼的福伯说道:“本小姐先行一步了,福伯就慢慢跟来吧,可别跟丢了。”说完便进了车内。
只见车里备有茶水,糕点和软垫,小桌子上还有几包细心包好的,我在昭仁姨母那吃的最多的小点心。不说感动,那是假的。
我把莲儿那小丫头递给我的包裹拆来,发现里面有我常穿的几件衣裳和头饰,还有几两白银。
我那院子里哪有这么多钱财,只怕是莲儿将她的体己钱拿出来了。
傻丫头,我轻叹道。
马车越行越远,远离静区,行驶在人声鼎沸的繁华街头。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快来看看这银钗啊,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
我掀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窥去。
青石板铺就的宽敞大道上,来来往往的叫卖声,形形色色的行人,路边的酒肆都已满座,说书人神采飞扬地落下惊木,赢得满堂喝彩。
这就是京城,熙熙攘攘,车如流水马如龙。
真是喧嚣又浮华。
我正感叹这繁华的京都,并对自己的命途多舛有感而发时,隐约听见几声叫骂。
“你个小王八羔子,敢偷我的馒头!滚远点,臭乞丐!”
“滚远些!别当爷的财路!”
我正趴在窗口,竖起耳朵听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时,马车一下子就停了,我因这力道一脑袋撞在窗棱上,疼煞我也。
“皇家出巡,速速避行!一一一皇家出巡,速速避行!”
我揉着额头,正想问小厮为何突然停车,听到这,也就知晓了。
帘子被撩开,露出小厮的身影。只听他低声说道:
“燕小姐,快下车!”
我出了马车,看见道路两旁都是官兵,把行人们都驱散,清除一条大道来。
“燕小姐,您初到京城,不知这其中规矩,皇族出行,禁喧哗,也不能坐在车内。”
小厮向我讲解着,果不其然,之前还热闹的如集市的街道,半盏茶时间不到就寂静无声。只剩下官兵驱赶行人的声音。
几匹高大的黑马绝尘而去,马上跨坐着身着银盔,腰系重剑的武士。而武士之后便是一帮太监们双手高举一人多高的“清”,“肃”的牌子小跑着,在之后才是一顶富丽堂皇的金色八台大轿,那轿子的顶部修饰的如同宫殿的蓬顶一般,正中镶嵌着硕大的明珠。轿子四周围满配着弓箭的禁卫军。
我正无聊地看着不知是哪位皇族子弟的奢侈配置,看够了就等着他们过去。
“诶呀!!!”一声轻呼,我朝着声源定睛一看。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污泥的小孩子被推搡着,从士兵手臂下被人群挤出来!
而后几匹身套铁盔的黑马奔驰而来,马上士兵看也不看,那黑马的铁蹄就要从那小孩子身上碾过!
我瞳孔一紧,不顾身旁小厮拉扯,飞奔过去,抱住那小孩就势一滚,远离了马蹄之下!
“刁民放肆!胆敢惊扰御驾!!”黑马之上的士兵抽出粗长马鞭,眼看就要抽到我和孩子身上!我将孩子往后一推,远离马鞭范围,纵身而上,迅速伸手抓住了长鞭的一节。
“护驾!护驾!”耳边传来呐喊声,我用一只沾了尘土的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另一只手紧抓着马鞭。
我与那侍卫就这样死死对持着,没有任何一方后退,也没有任何一方冲杀。
直到一清亮男声打破了这场宁静。
“本太子还道是谁呢,原来是丞相府的大小姐啊。”
原来是太子陵黎。
别人还难说,他就好办了,不足为惧。
我松开抓着绳子的手,缓步走到陵黎面前,慢慢下跪。
“燕红绡叩见太子殿下。”
陵黎低头看着我,玩味般说道:“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罪过?”
“红绡并没有罪过。”我盯着他鹅黄色的凳龙靴,说道。
“红绡惊扰了太子殿下的御驾,确实有罪。”
“可是刚才红绡救下了一个差些被踩死的孩童,按南秦律法,应赏。一罚一赏,功过抵消。请问太子殿下,是也不是?”我高声说道。
几息寂静过后。
“你有理在先,我又如何怪罪于你?”陵黎淡漠道。
“这次是看在迟暮兄的面子上,就先饶过你。”
听着陵黎越走越远的脚步声,我抬起头。身侧的皇家队伍再次启程,我舒缓了口气,就见那小厮远远地赶过来。
“小姐太冒险了。”小厮将我扶起来,小声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起码救了个无辜孩童的性命。”
“小姐这样想,可他并不领情。”小厮努努嘴,“早跑没影儿了。”
“罢了罢了。”我笑着说道。
低头看着这身沾满灰尘的衣裳,清晨莲儿为精心我梳好的发饰散乱了,金钗也掉了。
我又叹了口气,今天真是多灾多难。
“小姐我们去成衣店换件衣裳罢。”,小厮将板凳放下,“您不能这副样子回相府。”
“说的也是。”我登上马车。
“驾!”车轮滚动,缓缓向前行驶。
而在车里哀叹的我没有看到,在街头的拐角,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抻头盯着远去的马车,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支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