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了,这女子不好吹寒风的,容易寒气入体。”说着掩上了窗门,云时收回视线,目光落到扶柳一张小脸上,微微一笑:“你娘说的对。”上一世在梧桐苑中,伤寒入体,每到潮湿的季节或是阴冷的天气,那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感就会席卷她的全身,她有时也恍惚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那一个又一个禀烈的寒冬。
扶柳拉着云时的手到圆桌前,盛了小半碗燕窝粥递给她:“晚上还是喝点热乎的粥好,养胃。”
云时舀了一匙热粥,正要送入口中,楼下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和桌子碰撞的刮蹭声。
奇怪,这客栈上上下都被他们车队包下了,怎么?有人闹事?扶柳见云时神色凝重不由安抚道:“没事的,小姐,大概就发生一些口角或者碰撞,顾将军在,放心好了。”话音刚落,楼下便传来巨大的震动声,以及店家痛苦的哀嚎声。
云时扶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打开房门一探究竟。云时的屋子靠近走廊,一打开房门就可以看见楼下的场景。
只见店家畏畏缩缩地躲在桌子底下,捂着头大声喊道:“小店真的客满了,楼上楼下的房间都被包下了,各位好汉请不要再为难小人了。”
“这城镇入口只有你们一家客栈,不住你们这儿,难道要我们露宿街头?你们谁包下客栈,可否匀出一间?我们公子受伤了,至少让他可以好好修养一晚,明早才好入城镇中心找大夫吧。”
说话的是一名健壮的男子,一身玄色袄袍,说着话时他已打烂了一扇门,两张桌子,以及几个青瓷花瓶,他身后跟着五六名同样着装的护卫,被他们簇拥着包围在中心的是一名身着玄色斗篷大氅的男子,宽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大半脸颊,只看得到他白皙消瘦的下巴。
“这位兄台也太过鲁莽了,这客栈的确被我们包下了,而且也无空余的房间匀给你们,如果阁下要因此闹事,我顾影也不是那么好惹的。”顾将军披着银光闪闪的盔甲,上前挡在客栈楼梯的入口,如同巍立不倒的石像。云时脑海中不由浮现守在大门前石狮子的雕像。
在门外围坐一团烤火的将士们也纷纷站起身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几名黑衣护卫。
困兽。
云时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也如同这般被逼退到无路可走的地步,看斗篷男子的右手无力地捂着腹部,想来真是受了伤,而屋外的温度骤降,下半夜肯定更寒冷,这群人又好似没有什么过夜的装备,云时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
“顾将军,今晚扶柳和我一块睡,匀出一间房给那位受伤的公子。”
黑衣护卫都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闻言惊诧地抬头望着云时,眼里闪过欣喜:“多谢这位姑娘,我们只打扰这一晚,明日一早便会离开。”
云时点点头,看着这满室狼藉又补充说道:“你们打破的物什还是照价赔偿给店家。”店家颤颤巍巍地从桌底钻出,哪敢收这般煞神的钱,连连摆手称:“不用了,不用了,桌子修修就好了。”
黑衣护卫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银票直接塞到了店家的手里。
顾将军有些顾虑地开口:“云小姐这样妥当吗?”让一个不知背景的奇怪男子住在自己的隔间,如果此人心怀不轨可如何是好。
顾影的顾虑云时也有,遇到太多狼心狗肺之人,对他人的信任也降为谷底,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遇到过更可怕的事情,其他倒已成为了小事。
“放心吧,顾将军,还有扶柳陪着我呢,如若真有人心怀不轨,我一定让扶柳扭断他的头。”扶柳在一旁连连点头,顾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让出一条道路。
几名黑衣护卫簇拥着斗篷男子走上了楼梯,途径云时,护卫们恭敬地低头行了个抱手礼,斗篷男子压着低哑干涩的的嗓音说了声,谢谢。
“熬点冰糖雪梨汁,对喉咙好。”说完,云时并不理会他人的反应,起身回到了屋里。
身后一道目光若有似无地追随着她的背影,良久才消失在楼道长廊的尽头。
天微微亮,朦胧的晨光从窗台倾泄到屋内,打在灰黄的墙面上,留下斑驳的阴影。
店小二半眯着眼睡眼朦胧着看灶台煮沸的热水,等到稍晚一些,客人陆续起床,就需要大量的洗脸水。
趁烧水的功夫,店小二可以眯了一小会儿,等到灶上的开水已经不住的翻滚发出咕噜噜的响声后才打着哈欠。将锅里的热水兑上三分之一的凉水打到木盆里。
店小二提溜着一大桶脏碗放在灶台上,拿出几只丢进木盆里,双手胡乱地擦洗着。人为什么每天都要吃饭?每天都要洗碗?而且每天都要洗别人吃饭的碗?老天可真是不公平啊!每到这样寒冷的清晨,店小二眯着眼睛在这刷着盘子瓷碗的时候都会这么想着。
啪
大堂传来一声巨大的敲门声。
这是谁啊?大早上的把客人吵醒了怎么办?现在的人都不识字的吗?门口大大的客满的提示牌都看不见的,不是文盲就是眼瞎。
店小二嘴里嘟囔着,放下碗盘匆匆走向大堂:“来了来了,是谁啊?大早上有事吗?住店的话我们这客满了……”
沉寂良久,在店小二以为门外的人走了的时刻,又响起更为急促的敲门声。嗬,这人莫非不仅眼瞎还耳聋,这么说了还听不懂?
店小二满腹怒气地打开店门,猛烈的寒风伴随着雪花从屋外灌了进来,冻地他直哆嗦,等到回过神来,定睛一瞧,腿都软了。
几十名带着面罩的黑衣男子围堵在客栈门前,人人手执一柄长刀,为首几名手中的长刀上沾染着鲜血,血液还未凝结,豆大的血珠从刀刃上滴落在雪地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不一会儿雪地里就如同蔓延出几朵瑰丽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