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王宫的路上赵奢有点说不出的不舒服,这个不舒服并不是指身体上的不舒服,而是心情上的那种郁闷。即使不顾忌自己那淡薄的王族血脉,也要看着赵武灵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但事情偏偏出现了。自己的那个孩子也真是的,唉,孩子太早的懂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啊!虽然自己在沙丘政变后去燕国不能重新执掌军队,所以很无奈的爱好起了和军事一同关联甚密的刑名之学。自己回到赵国后一直在田部执权,所实行的也多是刑名之术。可是没有想到赵括竟然对平原君赵胜也实行这一招,他难道不知道平原君赵胜是大王的亲弟弟啊。得罪了平原君也就罢了,竟然还在国政上和蔺相如也辩论,把这个大王心中的最可信赖的上卿相国也得罪了,这下好了。这次平原君抓住自己属下贪墨的事情不放,一向公正的蔺相如竟然连话都不说一句,这不是明显的落井下石嘛,谁不知道,现在的官吏假如不是大的贵族世家的话,谁不贪墨?你平原君的门客不也一样。
但这些,自己又能去对谁说,孩子啊,终究是年轻不懂事,可,问题是人情世故都圆滑的话也不是个孩子,那才更可怕呢。赵奢自己苦中作乐的想着,平静的走进大殿。
默默的站在自己该在的位置,听着满朝的文武数说着自己那几个属下的罪过,假如自己不清楚他们仅仅是贪墨了一点钱财的话,听他们这一说肯定会以为着几个人是谋朝窃国的大奸大恶之徒呢,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的露出自己那久没有露出过的微笑,听着那满耳朵的话语就真的像一个个笑话一样。
耳朵里听着其他大臣的话心里却想起了自己儿子那个惹了一身祸事的小屁孩竟然在家里翘着二郎腿喝着清茶对自己说:“呵呵,别当回事,没什么大事,首先是您的手下贪墨,不是您;其次仅仅是贪墨不是其他的,试问天下的官吏谁不贪墨?大王知道这个道理的。这次赵胜以您属下的贪墨来攻击您,蔺相如放弃公正的态度来对待,本身自己就做错了,官官相应,官官相护,呵呵,大王会怎么想?对于您来说看上去是一个大大的危机,但未必不是机遇,祸兮福之所倚,大王不能当面拂了赵胜的面子,就只好罢了您的官职。但问题是您又没有做错,所以还得用您。只是要把你调离邯郸,太差的差事不敢明目张胆的给您,可特别的肥差也不会给您,您是以兵事起身,现在正好有一个差事符合,麦丘。五国攻齐结束了,麦丘已经划归我国的领地了,可麦丘却仍旧是久攻不下,那么一旦其他国家撤离齐国国境,燕国又出了这样那样的问题,齐国反应过来,出兵麦丘,没有其他国家的呼应,单凭我们赵国一家,呵呵,这个肥肉就不得不抛弃,即使齐国不出兵,可是不攻占下来就说是我们的国土,总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换将攻击是必须的,而您也就是现在适合的选择,呵呵,父亲,您的这个结果不比您窝在一个小小的破田部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赵奢竟然有种滑稽的感觉,就像是自己这些人都是一个个戏台上的猴子一样。他知道,自己能做到这样的反应肯定大出别人的意料,假如是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恐怕自己也做不到这样,这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自己儿子房里放着的一副帛书:“风轻云淡观波澜,月明星稀辨世事”。说是那么的容易,可是做起来是多么的困难。
想到这里,赵奢忽然联系起了自己的儿子,看他的为人处事,可不就是风轻云淡吗。可问题是,问题是,他才多大?想到这里,赵奢苦笑着摇了摇头,像是要把这种念头甩出脑袋似的,只是,这个动作在朝堂上看来却是有着另外的意思。
蔺相如很冷漠的看着这个在先王时代就驰骋沙场的老将,没有说话。赵胜看见这个动作,以为赵奢要开始**了。他不怕赵奢的**,最怕的就是这种默默的不言语,这是一种蔑视,令他这个大王的亲弟弟,现在的赵国国相,堂堂的平原君,感到自己骨子里难受的蔑视。
“赵田部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说的有什么不是?”赵胜阴声的说了一句,将所有人的目光牵引到赵奢身上。
“呵呵,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人胆敢触犯国法当然要惩处,对于任何处罚,我没有任何意见”赵奢很严肃的说出了一句令很多人大都想不到的话,尤其是那两个任何。赵惠文王也是很惊诧的看着赵奢,本来他已经像赵括说的那样打定主意让赵奢出将麦丘,所以对于下面的所有对话都有任何的兴趣,正打盹呢,听到这俩任何也是一惊,以为赵奢要做什么呢,可看到赵奢的表情,赵惠文王知道自己的这位亲家又开始认真了。
赵胜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也没有想到赵奢是这么一个态度,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另外一个“旁观者”蔺相如也是没有想到,一时间也愕然而立。当然其他朝臣也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一瞬间整个朝堂竟然安静下来,静的可怕。
赵奢虽然看开了,但是心中要说没有怨气那绝对是假话,可要他去说几句话缓解朝堂上尴尬的局面,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赵胜想过赵奢抵赖不承认,想过他推诿属下,想过他漠然以对,想过仗着王族姻亲不理会,可唯独没有想过赵奢这么一个态度,当然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缓解这种尴尬局面的延续。而一边貌似中立公正而实则有所偏颇的蔺相如在刻意表现自己的中立互不偏倚的态度更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说话将所有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坐在王座上的赵惠文王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赵胜有怒气,蔺相如有忿气,不让他们释放估计是不好,赵奢作为自己的姻亲,又是属于老黄牛性质的人,当然是要先委屈一下了,但是自己已经给他想好了解决办法,相对于现在来说也不算委屈吧。赵惠文王默默的想着,可看着下面都装聋作哑的人显然自己不说话是不成了。“咳咳”赵惠文王轻轻的咳了两声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说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么,应该做怎么处理呢,蔺爱卿,你身为上卿,又一向公正,你说,该如何处理啊?”
蔺相如当然不知道赵惠文王心里的弯弯绕绕,可不代表他不喜欢这样,他要的结果不正是这样嘛。轻轻的笑了一下,好像是向人宣告自己的存在一样,“启禀大王,相如窃以为,事情既然发展到了,那几名吏员是肯定要处理的,查抄家产是一定的,人嘛就送到代郡戍边吧。至于说赵田部,御下不严,属下犯法也是有连带之责的,至于如何处罚,臣下不敢擅专,还请大王示下。”
赵惠文王看着下面的人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所有的人心里都开始有点发毛,这时才很多人想起来,赵奢原本还是自家大王的姻亲,而他的儿子定的未过门的妻子正是自家大王最喜欢的公主,而哪个公主的母亲也是自家大王最宠爱的妃子,更有人想起来最近邯郸城内传的赵括的事迹,一听就知道是个聪慧异常,日后能够顶起赵国王族大梁的主力。
“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看”赵惠文王等了一会才开始说话,“那么就免去赵奢的田部吏之职,具体田部吏的人选有各位爱卿推荐,这个以后再说。那么再来说说其他的事,六国攻齐已经结束了,按照我们的盟约,划归我们的地区中麦丘已经攻打了好长时间了,还没有攻下来,而燕国又有这么大的变故,望诸君乐毅也在这里没什么其他好避讳的,燕国恐怕有大麻烦了,那么咱们就必须要尽快的占领下麦丘才能名正言顺的获得咱们的利益,大家看看该怎么办?”
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麦丘的事情大家都清楚,城内万众一心,城外游侠四窜,赵军又是久战之兵,谁也不敢去接这个差事。
看着大家那个样子,赵惠文王显然是没有什么耐心了,挥了挥手,“册封赵奢为偏将军,将三军将,领兵四万,前往麦丘,麦丘所处之军皆受其辖制。好了,就这样吧,各位爱卿都去准备吧,三天后祭祀宗庙上台拜将授斧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