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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美人泪 人生何言情不古

三月阳春,草长莺飞,暖风扶细柳,春水漫沙堤,本是生机盎然的时光,但对于唐欢颜而言,却是一个充斥着哀思季节。温婉贤惠的娘亲就是在这样一个本该充满希望的季节里,离她远去.

七年的时光,说长不长,时至今日,爹爹可能已经渐忘了那张曾经在自己生命中若匆匆过客般转瞬即逝的发妻的音容相貌,只是在年年祭时,回忆起曾经的点滴。

七年时光,说短不短,直到现在,欢颜也无法忘记母亲临终前眼神中,那透骨的无奈与苍凉。

“好,今天我就要打死你这个目无遵主的贱婢!”唐夫人一改人前的贤淑,面目狰狞的扬起手,朝地上跪着的丫头蝶舞挥去。

众丫头只能麻木的看着倒霉的蝶舞,暗暗祈求下一个倒霉的不是自己。

“住手!”唐欢颜从堂外飞奔而至,凌乱了的发丝显露了她内心的焦急,只是让蝶舞去管家那里询问一下关于娘亲祭日祭品准备的事情,见蝶舞许久未归,竟不想又被这恶妇人刁难。

一再的退步忍让,换来的是她的变本加厉,无止无休,也许,娘亲当初的叮嘱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姨娘,何时我房中的丫头要劳烦你亲自动手管教了?”唐欢颜紧紧的抓住唐夫人还未及落下的手掌,嘴角那抹讥讽的笑和眼神中满满不屑让唐夫人临近崩溃的边缘。

她死死的盯着唐欢颜,脸上的憎恶之色毫不掩饰,任谁也无法想象,人前满口贤良淑德的唐夫人,竟是这般。

粗重而急促的呼吸难掩其内心的怒气,欢颜无奈的垂下眼眸,一时间不想看这张与娘亲一摸一样的面容。从大开的堂门中吹进的风,拂起了她鬓角散落的的青丝,回忆绵长……

“欢颜,知道娘亲当初执意给你取这个名字的原因么?”唐林氏筱雅慈爱的看着怀里玩弄着自己衣角的女儿,轻轻地问道。

凝神的眼眸中难掩的是一股莫名的哀伤,就像是一坛封存在地窖中的酒酿,随着岁月的逝去,气息渐浓。

夏日的午后,炙热还未曾退去,蝉鸣亦未曾渐息,凉亭里,依偎在娘亲怀里的欢颜用肉嘟嘟小手挠了挠头顶上勉强挽起的发鬏,嘟哝起红红的小嘴,似是思考一个很深沉的这里问题一般。

想了许久,“凡(欢)颜不激(知)道啊,囊(娘)亲。”缺牙的她,还发音不准,只是很无辜的眨着水汪汪的黑瞳。

唐林氏揽过欢颜,轻轻地用下颚摩挲这欢颜的额头,笑道,“欢颜,要记住哦,娘亲希望欢颜可以在欢笑中度过一生,不要像,咳咳咳咳”她侧过身子,用手帕轻捂着双唇,微咳着。

“囊(娘)亲,你等(怎)么了?”欢颜用嘟嘟的小手轻拍着咳嗽的娘亲,眼里是满满的担心。

“没事,娘亲没事,呵呵,让欢颜担心了。”唐林氏接过婢女递上的清茶,压制住了自己的咳意,笑着看着身畔的女儿,渐渐收起了眼中那难以言表的忧伤。

微风拂过,吹来阵阵莲花香,亦扶起了这对相拥母女的发丝,似是有意将人的思绪,带向那遥远的地方……

“娘亲,娘亲,不要啊,娘亲——,不要扔下欢颜,娘亲不要欢颜了么?”欢颜歇斯底里的哭喊着,床榻上,躺着气息微弱的唐林氏,她轻抚着欢颜的头,竭力露出一丝微笑。

“欢颜,听娘说好么。”欢颜一把抱住她的手,停停止住哭喊,微微抽泣着,“娘亲-”

“欢颜,记住娘亲说过的话,你是欢颜,寄托了娘亲一生心愿的欢颜,所以,欢颜一定不要让你姑娘失望啊。”

一阵轻咳打断了她的话,她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痛苦神色,“娘亲,是姨娘抢走了爹爹,我讨厌姨娘,讨厌爹爹,娘亲,你不要离开欢颜。”

“不,欢颜,不要怪你爹爹,爹爹他也是身不由己,咳咳,有些事,娘亲也无法和你解释清楚,咳咳,但记住娘的话,要好好对待你的姨娘和爹爹,咳咳。”

欢颜早已是泪流满面,泪水沾湿了唐林氏的袖口,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的娘亲。

“娘亲是早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你爹爹和你,所以,才在怀着你的时候为你爹爹娶了我的同胞妹妹,也就是你的筱然娘亲,咳咳,就是为了等娘不在了,可以有人照顾你爹爹。

好在,我没选错人,咳咳,你爹爹很喜欢你筱然娘亲啊,呵呵,这样,娘亲也就放心了,咳咳,所以,是姨娘帮了娘亲,懂么,欢颜,咳咳-"

唐林氏面色苍白却褪去了往日的苍凉,也许,在经受了这许久的心痛之后,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正如话说的“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

现在,终于可以脱离这人世间的藩篱了,逸,若我离去,希望你可以幸福下去。

她看着屋内乱作一团的丫鬟是女,又看了看垂泪的小女儿,笑道:“咳咳,大家不必忙了,人各有命,时至今日,筱雅已经很知足了。”

“夫人,您别急,老爷和然夫人都在回程的路上,您要坚持住啊。"丫鬟碧瑜看着床榻上微弱的夫人,内心的焦急难以言喻。

七年前,林氏一家依照当年与同窗唐氏一门的婚约,将双胞胎中的大女儿林筱雅嫁与唐家之子唐逸,其实此事说来蹊跷。

两家本为世交,但有缘的是,在两家的儿子成为同窗后,又在同一年娶,而更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两人所娶的妻子竟是闺中的手帕之交,两家觉得此乃上天赐予的缘分,便订下了娃娃亲。

但是,唐家夫妻在婚后一年有了长子唐逸,而林家夫妻却久久没有得子,一度有长辈要求林家公子纳妾但唐家公子对妻子一往情深,坚决不同意纳妾,要给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一时间,也成为坊间夫妻情深的佳话。

好在,上天有成人之美的恩德,终于,第三年,林家夫妻有了自己的孩子。

而且,还是一对俏生生的女娃娃,唐家原本担心的婚约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只是这儿息淡薄,不想只有一个儿子,于是,谁上花轿便又成了问题。

话说林家二女,相貌如出一辙,但但脾性截然不同,林筱雅喜静,如兰花般淡雅高洁;而林筱然喜动,如芍药般灵动妖娆。后来,林家按照长姐为上的原则,将大女儿嫁与唐逸。

原本,夫妻二人相敬如宾,日子倒也和乐,但是,林筱雅在孕中的一次风寒,却演变成了病痨,生产过后,更是因元气亏损命悬一线,长年累日,只能靠服药维持度日。

久病在床,娘家自然挂念在心,但身为岳父岳母的长辈经日到访多有不便,于是,林氏夫妇便让因宠溺而一直留在身旁的二女儿林筱然前往唐府探望,一来二去,唐逸与林筱然之间竟暗生情愫。

林筱雅深知夫君对自己的仅仅是夫妻的责任之心,于是,她决定在自己还存活于世的时光里,为自己的夫君铺好以后的道路,百般劝说父母双亲,让妹妹成为唐逸的平妻。

夫人,何苦呢,自己在孤寂中对过了多少年岁啊,碧瑜看着弥留之际的夫人,泪水,沾湿了衣襟。

于是,在欢颜六岁那年,经历了与最亲的亲人之间的生离死别,那种剜心般的痛楚一直成为欢颜内心角落里挥之不去的伤痛。

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抚平内心的伤痛,同样时间也是一剂毒药,会让人渐渐忘却许多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就像娘亲之于父亲一样吧。

承诺,她一直信守,即使唐夫人做出多么出格的举动,欢颜也未尝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非没有能力与之抗衡,只只是不想让九泉之下的娘亲失望罢了。

可是,千般忍耐,万般迁就,竟养成了她愈欺愈猛的性子,别的一切都可以忍耐,唯独娘亲的忌日,是自己唯一不可忍耐的。

娘亲,你预见得了当初,却万万预见不了现今啊,如果,你看见了她这几年的所作所为,是否还会像当年那样劝说女儿呢?

也许还是会吧,对父亲浓重的爱,让你微笑着转过身去,安置那即将落下的泪水,也让一切变成你一个人的悲伤,独自一个人,在寂静的深夜里,泪如泉涌。

娘亲,人生何言情不古,此去经年,你一个人承受的哀伤,吞咽下的泪水,又有几人知晓。

欢颜一把甩开唐夫人的手,唐夫人躲备不及,侧身倒在了堂中的太师椅之上,欢颜转身扶起在地上的蝶舞,恨恨的瞪着唐夫人。

“姨娘,有些事,还是不要过火的好,我对你的忍耐,是有限的!”说罢,头也不回的拉着蝶舞向堂外走去,徒留下满脸怒气的唐夫人,和堂中不知所措的丫鬟侍女们。

“夫人,老爷回来了!”厅堂外,传来丫鬟的通传声,唐夫人,回过神来,收起满脸的怒气,朝着欢颜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摸意味深长的笑意,召唤过身畔的侍女,匆匆向厅堂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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