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问晓离开了客栈,往空空荡荡的街道走去,满地金光只洒下他一条影子。此时日头西移,已将近黄昏,街上也只有他一人。他一时冲动,怒起杀了那无赖,本来快意之极,走出客栈气血渐渐平了,才意味到自已闯了大祸。
程问晓心中惴惴:“我杀了那个无赖,定然惹了大祸。我在客栈待了不短时间,左邻右舍都认识我,只怕有人一报官,就会连累了姑姑。”
不觉走得远了,抬头看去,眼前却是一处不曾来过的地方。他道:“无论如何都得先去跟姑姑说了,然后买两匹快马,离开雷江府。”打定了主意,便往回走去。
他来时满脑子都是举刀杀人的事,昏昏茫茫,不知所向,竟走出了十多丈。此时往回走去,才知自已原来已走出这么远。他来到宅子前,小心翼翼的查看了四下,以防有官差潜伏在周围。
低着头走到宅子前,打开了门进去。宅子中空荡荡一片寂静,也没有人在。程问晓知道姑丈虽买了这一座宅子,却不曾雇些佣人婢女。
走到大厅前,见四处仍静得很。他轻叫了几声姑姑,却没人回应。当下放了些心,四下厅房走了一遍,也都空无一人。他道:“看来姑姑还没回来……我留封信给她,马上离开这里!”
到书房中找了纸笔,疾笔写了一封信,留在房间中,便要离开宅子。走到厅堂前时,却听前面有脚步声走近。一个女子道:“问……问晓真的杀人了……他……他哪去了?”另有一个男子道:“怎么知道,怎么知道!”
程问晓走出道:“姑姑!”对面走来两人,正是程晚香、武生两人。原来两人本来空闲在家,却忽然接到客栈中的人来报信,随即有官差带着他们去了衙里。还好武生平日里与衙里有所上下,打点了些银两后才被放回。
程晚香见程问晓从厅中出来,又是震惊又是害怕,上前抱住他哭道:“你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杀了人?现在官差要来捉你了,你不但害了自已,还害了你姑丈……”
程问晓道:“姑姑,这事是我对不起你们了,快给我些钱,我马上离开这里。”程晚香知道事情急迫,来不及哭泣,从怀中取出十多两银子,又看向武生。
武生脸色阴沉,拿出二十多两给她,对着程问晓道:“你马上离开雷江府,后院有一匹马,你出了城后往西向去,要快。”
程问晓把银两揣进怀中,道:“是。”武生道:“若只是打伤了人倒好处理,可现在那个关现实却死了,你惹的祸我也没办法了!官差刚才捉我和你姑姑去,现在虽放我们回来,可待会只怕还会再来。”一边说一边往后院走去。
程问晓道:“我也是……唉!”武生开了后院的门,把一匹粽色马牵出,道:“阿香,给他快找一身衣服!这身衣服让人记住了。”
程晚香道:“是,是。”急匆匆冲出门,到房间取了一套宽长大衣。程问晓换上大衣,程晚香又给他一顶笠子,戴在头上,遮住了脸。
程问晓道:“姑姑,姑丈……我……我走了。”程晚香道:“等等!”手上提着一个包裹塞到程问晓手上,眼泪横流道:“拿着,路上饿了好吃。”
程问晓眼角湿了一片,道:“我知道。”武生道:“你往西走,过得七、八里路,向左转,走到一条桥边,过了桥,前面就是大路,你从大路走,赶紧离开这,回到杭州去。”程问晓道:“我知道!”一蹬马蹄,冲出宅门,驰行不见。
他寻着一些僻路走去,见城门尚未关闭,夹紧马背,一骑冲出城门。离得远远的才回头看去,见城门已模糊成一个点,眼前却似乎还有宅子前姑姑与姑丈。
程问晓一甩马鞭,出了雷江府,往武生所说的路走去。他一出雷江府,官差便关锁了城门,城中官兵一骑骑游转,四处的寻找这个杀人犯。
程问晓到了武生所说的桥边时,天色已经黑了,远处黑压压一片,看不清山和路,只听到风声树响,“吖吖”的摇着。
程问晓回头看去,叹了一声,道:“姑姑,姑丈,我走了。”纵马跨过桥,往前行去。走到一条山弯时,程问晓忽的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他压低了身子向前看去,隐约觉得前面草丛动了动,似乎闪过了火光。
翻身下马,牵着马缓缓走去。此下四处虽没有灯火照亮,但天上残月甚亮,加上他眼睛甚尖,六、七步外的东西也能看清。
只见前面一片草丛中似乎藏着什么东西。风一吹过,杂草轻轻摇动。程问晓道:“难不成有什么人?”提起心往前走去。
岂知刚走上两步,前面“嗖”的一声,一枝流箭从他脸上划过。程问晓脸上大变,惊道:“不好!有埋伏!”他刚说完这句话,前面草丛中又是“嗖嗖”几声,几枝疾箭射出。
程问晓走到一半,无处可避,提起长剑格开疾箭。旁边的马忽然一声厉啸,往后冲出。程问晓想去拉它,已是不及,马一冲之下便离了七、八步。
正当惊骇无马之时,后面又是“嗖嗖”数声,那马哀啸一声,倒地死绝。原来后面也有伏兵。
程问晓格开几箭,“啊”的一声尖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两边又射出几枝流箭,听得没再发出声音,从草丛中缓缓走出数十个人,向中间程问晓围了过去。
其中一个走到近前,见程问晓一动不动,似已死了,大喜道:“他死了!”上前推开程问晓的尸体,这一推却不禁一讶,道:“怎么没中箭?”
程问晓双眼睁开,喝道:“我当然没中箭!”左手双指一点,戳中那人胸口死穴,那人呜的一声,立即死绝。
程问晓猛的翻身而起,长剑向最前三人点去。那三人忽遭此变,料所未及,刚提起手上长刀,便被刺中胸口、喉咙、额头,一一死绝。
程问晓翻身一跃,跳过前面两人,冲入草丛中,随即“吁”的一声,夹着一匹马冲了出去。原来他见两边都设有埋伏,流箭厉害,故作中箭倒地,等他们以为自已死了,走近来看,急忙中出剑杀人,夺马而逃。他先前见草丛有动静,起先认为若有埋伏,伏兵理应不会弄出动静。倒地时见有人围近,脑子一转,便想通了其中关窍:这些人应该是官差,一路追来,定然骑马,马藏在草丛中,先前才会弄出动静。他一入草丛,果见有数匹马,便夺马而逃。
后面十多个官差惊怒之下,大呼放箭,程问晓却已经离得远了,箭矢射不到。他疾马而去,心道:“好险!差点就要死在箭下了。”
一路疾行,走到前面一个路口时,程问晓猛的拽住缰绳,大声叫道:“我们抓住那人了!”他刚刚叫出,前面便闪出十数道火把,其中一个人叫道:“抓住他了?在哪?”
程问晓脸上大变,他这句话原属试探之用,岂知前面真有埋伏。促马便往后冲出,道:“在这!”
后面几声喝响,有数人冲出,本来还道同僚真的抓来程问晓,岂知只见一骑远远离去。顿时明白中计,一人叫道:“追!”
程问晓疾马冲出,往后看去,见远远还有火光点点,仍有官兵追来。不禁又惊又急,往另一个方向冲去,哪知走不到十丈,又见前面有官兵设防。
他调转马头,倾刻便走。后面有骑快马冲来,马上一人叫道:“留下来!”一把链子枪刺来。程问晓双腿夹住马肚,伏身低下,左手抓住链子枪,猛的一扯,右手长剑刺去,登时了绝了那官兵性命。
后面又有三、四人冲来,程问晓不敢停留,疾马冲出。他冲到一处山角时,见前面火光一闪,又有三人冲出。不禁又惊又乱,道:“死了死了……”一咬牙,夹紧马向前冲去。
最前一个官兵见有人冲来,叫道:“你是……”话未说完,已被程问晓一剑刺死。另外两人来不及包抄,程问晓飞马一跃,冲了出去。
他冲出了一段距离才发现又到了那桥边,原来他慌乱之下,竟往回走。想调转马头回去,又见后面远处火光一点点多了一起来,显然有不少官差包围了过来。
程问晓骂了一声:“该死的!”只好往前冲去,一边冲出一边想道:“为什么有这么多官差埋伏在这里?我走这条路十分偏僻,四下也无人烟,为什么他们会知道?”
越走马的速度便越慢,任程问晓如何鞭打也不能再快一分,眼见后面官兵又慢慢逼近。程问晓翻身下马,长剑在马屁股上刺了一剑。马一吃痛,往一个方向疾冲而去。程问晓翻入草丛,压低了身子,闭住呼吸。
只见过得不久,一队马骑冲来,最前一个官兵道:“追!武当弟子跑不了了!”一匹匹从程问晓身边冲过。
程问晓脸上大变,仍在想着那官兵所说的话:武当弟子跑不了了。他心道:“武当弟子……这不是在说我吗?为什么他们知道我是武当弟子?我杀了那个无赖,何以他们就知道我是武当弟子……也对!若只是个杀人犯也不至于动那么多官兵,武当弟子就不同了……只是武当与昆仑结仇,又关官府什么事?”越想越感觉被一团雾围住,什么也猜不到。只是隐约觉得武当被灭的原因不是那么简单。
他刚要起身离开,又有一队官兵冲来,最前一个捕快道:“四下已经封锁了,他逃不了的!”一骑骑冲了出去。
程问晓心道:“糟了……他们把四下封锁了,待会追上那匹马必定会回来找我……”站起身来,往后看去,却知道后面必也围住官兵,难以过去。
程问晓左顾右睇,心道:“他们把这封锁了,那姑姑会不会有事?不好!这些官兵来势不善,只怕会对姑姑……”忽的觉得有什么东西掉下,他摸起来一看,却是程晚香塞给自已的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烧鸡与两个苹果。心中更是一堵,道:“我得回去看看,莫让姑姑出事。”
程问晓将包裹系好,捆在身上,往前潜去。他在草丛缓缓行去,有马匹冲来时便压低了身子,闭住呼息。一共有五次官兵从旁边冲过,还好没发现他。
程问晓潜到路口,两个官兵促马而来。他猛然冲出,长剑一挑,那两名官兵来不及反应,便被点倒下地。他抢上一匹马,往雷江府赶去。到雷江府不远处时,翻身下马,绕到城后去,寻了一堵矮墙,翻身进去。
原来官兵大多到城外追拿程问晓,倒不料他会往回赶来,竟无什么设防,轻易便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