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这本书揣在怀里,出了窑洞,从外面爬到了窑洞顶,坐在那里远远地看着生我养我的村子,它现在变得既熟悉又陌生。
这时我脑子里想起周先生的话,又想了想贾老道的话,决定还是听贾老道的,去b城古玩街去找那个叫任长生的人。
“唉,不知道什么时间才会回来。”
我叹了口气,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朝着与村子相反的地方走去……
我长这么大,连县城都很少进,没想到一下子要到这要到大城市去了,真的像是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
要去b城得到县城的长途公交站买票。
此时,我们村进县城的路还没有公交车,只有镇上的车夫用农用三轮车改装的运人车。他们简单地在后车斗上摆几个凳子,然后等凑齐了人,就上下颠簸着拉到县城去,一路下来,车上的人连骨头都快要颠散架了。
但我连这个待遇都没有,我的大名已经从村里传到了镇里,等我来桥头的运人三轮车前,别说那坐车的乘客了,连他妈的司机都跑了。
我站在空空的三轮车前心酸又无奈,没办法,走路去县城吧。
我从下午走到天黑,就不敢再继续走夜路了,夜里路上不干净东西太多,只怕我走不远,就得给他们让路。
好在我现在走到附近镇子上了,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我可以找个地儿歇歇脚。
我走到这个镇的街道中心,看到一家旅店门口,上面挂个白灯笼,写着"旅舍"两个字。
我走进去的时候,老板娘正在门口跟一个串门的娘们,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碎嘴地聊天:
“你知道不?丁家村那个祸害精走了。”
“可不是,连村长他爹都敢害,要是在咱们镇上,估计早就被人打死了。”
“你可不敢这么说,听俺亲戚说,他早就不是人了,他的心肝都早被花果园里的小鬼吃了,那小鬼披了他的人皮住在村子里,半个月就得害条人命,要不然人皮就会破,就露陷了……”
我没想到,外面已经把我传得这么恶毒了,心中气得发痒,没好气地对她们说:
”老板娘,做不做生意了?我要住店!“
那老板娘聊得开心,注意力也不在我的身上,收了我的钱,连头也不转一下地说:“二楼,随便选个床吧。”
我也没有行李,气鼓鼓地拐弯上了楼梯。
上了二楼,我才发现,整个楼层就分了两个大房间,两个门上都挂着厚厚的棉布帘,上面分别写了男女。男的在左边,女的在右边,
我掀开写有男字的布帘进了房间,看到房间的顶上挂着一个昏暗的灯泡,泛着比蜡烛亮不了多少的光。
刚进屋的时候,我听到几个人在里面窃窃私语好像在商量着什么,我一进屋声音就停止了。
等我的眼睛适应了屋子里的昏暗,我才看清房子的中间是过道,正中心放着一个取暖的煤球炉。过道的两边都是由木板和砖头临时搭成的简陋床铺,一共只有九张,这些床铺相隔不远,彼此也没有任何遮挡,一个个摆得跟棺材似的。
现在九个床铺上已经有五个有人占了,刚才就是他们分别坐在自己的床头,围着煤球炉聊天。
这五个人应该是一起的,只是他们的衣着却差别很大,有一个穿得中山装打扮得跟领导似的,有一个穿得跟大款似的,有两个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农民,还有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得跟破烂似的小青年。
这几个人凑在一起简直太为奇怪,领导和大款也住这种破旅店?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被那个身穿破烂的小青年,恶狠狠地骂道:
“小屁孩儿,你看啥看,眼珠子给你扣下来!”
我看他目露凶光,吓得收回目光,找了一个角落里离他们最远的床板,和着衣服就躺了上去,拉过又潮又臭的被子盖在了身上,缩在了被窝里。
见外人来了,这几个人不再交谈,也就分别散开躺在床上睡着了,一会儿打鼾声就此起彼伏了。
到了半夜,我迷迷糊糊听到外面起风了,掀得房顶上的小天窗啪搭,啪搭响。过了一会儿,屋子里开始变得很冷,可能是煤球炉灭掉了吧。
我在被窝里缩成了一团,用手拈了拈被子边,指望着能多挡点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