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宸宁生命中从来没有例外,而程稚心,却正在一步一步地脱离他的控制,成为那点危险的变数。
他将不遗余力地把这点变数扼杀在摇篮里。
季宸宁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稚嫩清纯的脸,声音又怯又嫩,拉着他的袖子轻声喊:“宸宁大哥。”
他为了这个人曾冲进起了大火的福利院,冒死把她从房间里带出来,直到现在,后背上依旧有一道抹不去的疤。
眼前一晃,那张脸换成了眼前的程稚心,同样的神情,不过当时的无辜却成了现在的处心积虑。
时间真的能改变这么多么?
她的救命恩人男朋友还在病床上躺着,她就可以用计谋蹭到别人身边去?
季宸宁目光落在她沾了酒渍的衬衫上,语气沉了下去:“宴会厅那边你不用过去了,回自己的房间,以后这种场合,你都不用出来。”
“璟然还在医院躺着,你现在已经有心情找下一个金主了,程小姐真是一点儿都不肯浪费自己的青春年华啊。”
“我没有!我没有对不起璟然!”
季宸宁看她到现在都不认账,奚落地勾起唇,“哦?那程小姐的意思是,自己长得太漂亮,所以才会引来姜成的觊觎?”
“不是的,是我的脚受伤了,所以才……”
“欲擒故纵,好手段。”季宸宁冷冰冰地称赞,可脸上却一点称赞的意思也没有。
他自己身处名利场,这些想往上爬的姑娘会有什么样的手段,自然是再清楚不过。季宸宁看着程稚心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怒意更胜。
如果他早一点把这人的心思扔在季璟然面前,璟然就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生不生,死不死。
“程稚心,别在我这里耍小聪明,我不是季璟然。”
程稚心慢慢呼出一口气,低下头,看着脚下踩着的光可鉴人的地板,闷声道:“如果您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呵,不知廉耻!”
他留下这句话,便再也不看程稚心,转身回了宴会厅里。
程稚心呆怔地站在原地,夜风顺着打开的窗扇吹进来,凉得她打了个激灵。刚才心里还涌动的感激就慢慢冷了下去。
不远处,一门之隔的宴会厅依旧是歌舞升平,应酬,谄媚,推杯换盏。像是另一个世界。
她却像没听到一样,被隔绝在门外的冷风之中。
不知廉耻。
她被人推到在地,被酒弄湿衣服,被季家的宾客动手动脚。原来都是她不知廉耻。
程稚心眼底泛出一层泪光,她用力的忍住涌上来的哽咽,捂住嘴巴,小跑着往佣人房那边去。
羞耻与委屈快要克制不住了。仿佛赤身裸体被人围观,又仿佛被人随手的打了一耳光,连尊严都变得不值一提。
在季宸宁,季家,还有刚才的那个恶心男人看来,她除了一门心思的往上贴,哄着他们,粘着他们,对他们唯命是从,便没有了别的事。
她和季璟然在一起是不知廉耻,住进季家也是不知廉耻……乃至,她的出生,便充满了污点。一些久远的回忆迫不及待的从黑暗里跳出来,想要把她拉回到那个世界。
从中午便开始的头疼更加猛烈,太阳穴一胀一胀的,要从里面跳出什么东西来。
程稚心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再也忍不住,靠在门上抱膝哭了起来。
“璟然……我好想你……”
她没开灯,黑暗从四面八方压在她周围。陌生的环境里鬼影重重,让人害怕。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稚心听到门被砸响,哐当哐当的要把这扇薄木门撞破。
“你今天都敢偷懒?!程稚心,是我平时太放纵你了是吧?”张嫂一脸不满的叉腰站在门外。
“……有事么?”
“你不知道帮着大家收拾东西么!”
程稚心坐得时间太久了,现在站起来就有些发懵。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宴会结束了么?”
“早结束了!死丫头,看我回头不收拾你!”张嫂冷哼一声,拉着她往外走。
只是刚一握住她的手,吓了一跳似的松开:“你怎么这么烫?你不会发烧了吧?”
程稚心没说话,她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困,想要躺下好好睡一觉。万一等睡醒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呢?
“什么都不干都生病,你说你,那话怎么说来着?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张嫂喋喋不休的往前边走,程稚心一语不发地跟在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