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章：流觞，晓残月

急急忙忙赶了三天三夜，流微和那个女子终于赶上了选秀的队伍。

那女子原名苏木槿，如今成了流微的丫鬟，对外称素霜，而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冥师流微则沦落为小国秀女，苏木槿。

世事无常，桑田沧海，大概就是如此吧！流微默默叹着，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黛衣女子

一路上，二人皆是无言，流微知道她分明就是那夜骁派来监视她之人，不想露出破绽。

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人从一开始就在骗她，他真正的名字叫夜澜。

而对面的苏木槿仿佛也把她当做了情敌，不愿与她说话。

目光再次相撞时，明明都是毫无情绪的眸子，二人却都似乎不敢直视对方一般，各自调开目光。

这三天来，流微确实已经数不清这是二人的第多少次尴尬了。

目光再一次调开时，外面响起太监略带尖利的声音：“皇宫到，各位秀女下车入宫。”

那尾音拖的很长，让排在众人最后的流微和苏木槿也下了车。随着队伍进了永巷各自的房间。

收拾过一阵后，还不待二人坐下，门外就又走来一个小太监，低头传了一句：“姑娘，太皇太后在御花园设宴，邀请各位前去。”

“好，我们知道了。”还不待流微开口，苏木槿就立刻应了下来，声音谦卑，既不喧宾夺主，也不失礼数。

“姑娘，太皇太后设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事儿啊！可要把握机会呀！”那小太监在苏木槿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一脸堆笑。

苏木槿以袖袍掩手，轻轻递给他一锭银子，笑道：“多谢。”

而与此同时，流微把元宵放进了身后的衣柜里，小家伙巴巴的看着她，眼里星光闪现道：“娘亲。”

流微将食指放在嘴唇边轻声道：“嘘，你先呆在这里，我晚上回来喂你火吃，不要出来啊！”

“娘……”小元宵的亲字还没有叫出来就被流微狠心关上了柜门。

流微转身时那小太监刚刚离开，她缓缓走到苏木槿身后，悠悠道：“虚伪。”

“此为生存之道，身处不同的地方亦有不同的生存之道。”

流微从她旁边迈过去，直接出门向御花园的方向走去，苏木槿则跟在身后，依旧无言。

一路上，宫墙高大，流微走在其中，想着重生以来倒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宏大的建筑。”

“以奴婢看，不如说是巍峨。”苏木槿接过流微的话说着。

“巍峨？在我心底只有一处建筑配得上这个词。”流微说着心里忽然沉了几分，高山之顶，那一处天师府，那她上一世最敬重的地方。

那里立于世间最高山之巅，以纯净的白色为宫殿主体，不算堂皇却圣洁无比，方可当得起“巍峨”二字。

正走着耳边渐渐有流水声潺潺而来，再走一段就看到了面前的假山，山体庞大却因为这水声莫名多出一丝清秀之感。

周边人工湖围绕，假山之巅一道清流缓缓而下，绕着山体蜿蜒盘旋注入湖内，围绕着那一股清流有几个平平整整的席位，以供人们坐歇之用。

流微没有精心打扮，故而第一个到此，最先跨上湖边的木桥，却坐到了山麓最低的一个位子上。

望着面前那造出潺潺之声的清泉，不由得伸手触摸，那泉水冰凉清爽，即便是在冬日也让人沉醉。

“曲水流觞，好去处。”流微刚刚叹完这一句话，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赞扬道：“好，好，姑娘好见识。”

那声音不大，却带着莫名的威严，平白让人生出些敬意。

流微回身，立刻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女子，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纪，身着一袭黑色广袖衣裙，简单却不失威严，而那一双眼眸仿若看尽了世间的沧桑。

而她，似于红尘之外矗立，揽尽芳华。

“参见太皇太后。”流微起身恭敬的行礼。

“平身。”太皇太后吩咐了一句，流微低头直到太皇太后做到高台主位上，才抬起头坐正。

秀女们陆陆续续前来落座，个个花枝招展，不想输了这第一战。

由于流微坐在最低处，故而很少有人挨着她坐，只有最后而来的那个淡黄色衣衫的女子坐在了她身侧。

她微微侧目，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女子的容貌，太皇太后的话就已经中止了包括她在内的秀女们的东张西望。

“今日请各位前来只是因为哀家想要凭吊一位故人，他往昔最爱此处，哀家不忍荒废，故而找来了各位。”

“太皇太后相邀，我等感激不尽。”底下一众三十多人认真的回答了一句。

只是在抬眸的那一刻，流微看到了高山之巅那无限威仪的女子眼底的那一点苍凉。

“今日哀家想先问第一个问题，你们谁知晓此游戏为何名？”

太皇太后一句话出口，底下立刻生出了些许小声的议论，有人不清楚低声埋怨着这个问题，有人胆小不敢说，低眸扣着手。

流微也看出来若不是她那一句话，太后也想不出这个问题，于是也安然而坐，并不言语。

“回太皇太后，此游戏名为曲水流觞。”流微立刻抬眸看向说话之人，正是自己身边的女子，虽天生一副温婉之相，却总给人一种凌厉之感。

此时众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却竟然对她毫不影响，反而更加体现出一种自信。

只见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此游戏灵感来源于流杯亭，传大书法家王羲之最爱此游戏，故而在兰亭集开头有所提及，是以酒杯顺流而下，在谁身旁停下便由谁赋诗一首，以作文人墨客之乐。”

“好”太皇太后看着她的方向，欣然点头问道：“姑娘何名？”

“晓残月。”那女子低头温和的说道，明明声音不带霸气，却偏让流微生出些佩服之感。

“晓风残月，思念初醒。”太皇太后叹着，像是为她，也像是为自己。

“只是，这作诗我们也不会呀！”

“女子只讲究三从四德，哪里会这些？”

“是啊，进宫不就是侍奉皇上的吗？”几个女子率先小声的提醒着。

太皇太后终于开口制止道：“所以今日哀家只让大家说带‘一’字的诗句或是成语，开始吧！”

太皇太后话音刚落，她身边的婢女就已经将一杯酒放在了那一股清泉之上，顺流而下，第一次停在了坐在第三位的紫衣女子身边。

那女子拿起那一杯酒，广袖遮面喝下，道：“我说，这面前的流水，一波三折，美妙至极。”

继而又将酒杯满上继续顺流而下，第二个是排在第十位的一个粉衣女子，装束艳丽，饮酒，思索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对皇上呀！一见倾心。”

“不还没有见到吗？如何倾心呀？”

几乎是她说完那一句话的同时晓残月就立刻开口揭短。

那女子一听，小嘴一嘟生起气来不屑道：“皇上是我心底的大英雄，不见亦倾心。”

说着不悦的倒满了酒，手上加了一些力道，让酒杯直接来到了晓残月身边。

晓残月淡淡一笑，不慌不忙的举起酒杯：“我道，君王之道，一心为民。”

此一句，上升了一个层次，首战告捷。

惹来了无数非嫉妒即羡慕的目光。

就连一直沉默的太皇太后都点了点头。

只见她抬手再一次斟满了酒杯却是直接递到了流微面前说道：“反正妹妹也是最后一个，就直接给你吧！”

流微站起来接过酒杯，她的动作却引起了不远处树上隐藏的夜澜的注意。

他嘴角微微含笑，灿若星辰眼眸微微转过看向此时拿着酒杯的流微，本来今日是要找她分派任务，却不想看见这一出，他倒是真好奇她会说什么？

流微饮完杯中酒认真道：“晓残月姐姐此言差矣，吾以为帝王之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这一句话，全场寂静而骇然，她怎敢出此言讽刺皇上。

就连远处的夜澜深色也少有的凝重了几分看着那个站在最后却是一身坚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