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童跟崔奶奶到到田埂边时,陶先生已经拿着镰刀在割谷子了。
奕童过去,拿了一把镰刀给崔奶奶,然后自己也拿一把镰刀割了起来。
与之不同的是崔奶奶跟陶先生一刀要割二十多颗穗子,而奕童只能割八颗。
不一会儿,日照高头,三人都带上了草帽。
从南山下望去,田地里一堆人时而抬头,时而弯腰,像小鸡啄米,更像蘑菇出头。
不一会儿,一个衣着干净,打扮成妇家老爷的样子,走路摆着腿向陶先生田里走来。
奕童看见了,崔奶奶跟陶先生都没看见。于是奕童提醒了崔奶奶跟陶先生。
“先生你看?”
陶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说到“哦,那是我们这里的千户长,估计是来收租子的。”
“那他怎不拿落框来装谷子。”
“呦吼,童儿还是童言无忌呀,只要他开口,你就得送到他家去。”
千户长走过来,陶先生装作半看见半看不见的低头说到
“赵千户来了?”
“晚辈见过陶先生。”
“这礼就免了吧,说吧几时收地租?”
“陶先生,不急,这租早晚都得交的。”
崔奶奶也站起身子问道“小赵,就别给崔奶奶摆谱了,你倒是说几日交谷子,我们好准备新粮,然后交付给官仓。”
赵千户跟崔奶奶是一村的,那时候崔奶奶娘家探亲时,赵千户也是穷人家的孩子,他家口粮吃了上顿没下顿,见他家这样时还是给他母亲送去了半袋谷子。
“崔奶奶,这事不着急,只要你老说话,你不交,我也认为是你交了。”
“唉,我一老人家,都是半个身子入土的人了,留下口粮或多或少无所谓。”
陶先生把镰刀放谷子堆上,拿起鞋子,抖了抖鞋里的土,然后屁股坐在鞋子上
“童儿,休息一会儿。”
“唉,好的陶先生。”
奕童向水罐子旁走去。
崔奶奶继续割田里的谷子。
“千户说吧,有何时?”
赵千户把嘴凑近陶先生的耳朵旁然后轻轻的问到“陶先生,你老听说了吗?”
“哦,何事,需要低声细语?”
“晋帝上月见玉帝去了。”
陶先生看了旁边田地人很远然后接着问到
“这消息你从哪得来的?”
“我也是刚被县仓官招回去才知道的。”
“那么说,我这十来斤谷子又要没了。”
“陶先生为何这样讲?”
“难道你不记得,凡是这帝王去了,都要多收谷子。”
“这事好像真有。”
童儿就递了一碗水给陶先生,陶先生接过之后咕嘟咕嘟一口喝完。
“你要不来一碗?”
“陶先生,我这有酒。来你来口。”
“哦,不会是烧刀子吧?”
“不是,是我们邻居烧自酿的,顺口得很。”
“好,一碗水换一口酒哈。”
“可以,陶先生我不亏。”
“为何这么讲?”
“酒解开馋但是不入水解渴。”
“哟,赵儿这可是抬举我这碗水了。”
“崔奶奶,这不一样啊。”
“怎不一样了?”
“这喝崔奶奶酿的醋水,跟那河边的溪流能比吗?”
“你就别夸我了,还是办你的正事吧。”
“唉,我怕去通知准备多余的粮食时,百姓有怨言。”
崔奶奶安慰到赵千户“你去好好说嘛,或许百姓受前帝之福,会多缴纳一点也无妨。”
“陶先生,崔奶奶,我现行告辞了。”
“你忙去吧。”
“好嘞,再会。”
千户长走后,陶先生思索了半天,然后问道崔奶奶
“老婆子,现在是哪个帝王的号?”
“隆安二十一年啊,这你都不知道?”
“从我辞官之后我就没在乎过这个了。”
“你这说的,黄历发下来你也没看吗?”
“我又不是卜卦的术士,看那干啥?”
“上面有年号。”
“以前历朝历代丰盛时期更换帝王,就大赦天下,如果增加赋税,那也就是没落时期呀。”
“唉,庄稼人,能有什么办法,种不出粮食来,就只能把儿子送上战场,或者去当徭役,不是这样嘛。”
“还好怎么城有刘通判,为人正直,表里如一,百姓也不会做鸡鸣狗盗之事,大幸啊,时为大辛。”
“割谷子把你。”
“嘿,你就不容许我多说两句?”
“收了谷子许你在家说,敞开的说,但是错过了这稻谷收割的时日,哪天天公不作美,下了暴雨,泡烂了一些,只能拿口粮来交税。”
“这倒是没什么,我作为先生,给邻里邻外代写书信,不就有点润笔费了嘛。”
说完,陶先生还是弯着腰在地里接着割谷子。
而奕童拿着穗子在木盒子边拍打,打的比较慢,但是打的很仔细,怕少打了一粒粮食。
太阳离开了地平线,庄稼人们都赶着这阵阴凉时刻多打一点,今日赵千户把这支水的百姓都通知了个遍,耕农们不是想让活计一会就干完,而巴不得地里的穗子多得半个月都收不完。
今天地里的百姓再怎么赶时日,该回家休息,还是要回家休息的。
有的拿驴子托着谷种,有的孩子在地里看着,大人来背一两个来回。
轮流看地里庄稼的点燃了烛灯,挂好灯笼,往伙房二楼走去。
“陶先生,收了多少?”
伙房里的看守者问着陶先生。
“干完了三分之一”
“哦,那今年收成挺好的嘛。”
“年前下的那场瑞雪,今年果真是个丰收年啊。”
“要么在这住着,我这有酒,晚上喝一口?”
“你弟弟哪去了?”
“带孩子田里捉蛐蛐去了。”
“真得闲。”
“那你们看好啊,我们回去了。”
“好,明天再见。”
回到家中,崔奶奶和陶先生把镰刀递给奕童,两人抬着谷子往二楼房屋里放。
“童儿先去生火。”
“好的崔奶奶。”
奕童把走进厨房,火堆里埋着一棵柴,奕童扒开灰堆,一个红红的火炭把露了出来,奕童拿驴些细枝点燃灶火。然后拿铜茶壶在打满水,在上面烧了起来。
奕童烧了水,热了粥米,锅里再煮了半个瓜,崔奶奶从坛子拿了些酸菜,一顿就凑合着,而陶先生喝了监控小酒,后面崔奶奶帮他洗了脸脚就上床呼呼大睡。
第三天,崔先生家里桌子上摆着一只杀好的公鸡,鸡腿、鸡脚鸡头是和鸡身子单独分开装的,陶先生还拿出来自己珍藏了十年的好酒,奕童博子跟他对坐,崔奶奶坐在他的右边,他们在等两个人,陶回跟刘通判的孩子。
“说好天黑之前来的,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来?”
“可能是公子累了中途休息。”
崔奶奶看见博子跟奕童看着碗里的食物,口水都开始往嘴里咽了就对陶先生说“陶先生要不我们先动筷把,你看两个孩子都饿了。”
“在等等吧,路上来的两个孩子也饿了。”
崔奶奶对着两个孩子问道“两孩子饿吗?”
博子跟奕童听陶先生之前说的,还有之前也仰慕刘公子,上次宴会他们玩得也挺开心的,一面之缘,但是胜似旧友相逢。
崔奶奶看着两个孩子这样等待,自己一把老身子骨,饿一会也习惯了,但是两个孩子真是长身体的时候,而且博子以后还是自己未来的孙婿,现在留这种映像,将来来回都要见,不能怠慢。
“要不我给你还有孩子们一人盛一碗汤吧,鸡汤凉了再喝酒不好喝了。”
“好吧,再把鸡脚鸡头放火灶上热着。”
“嗯。”
崔奶奶盛汤到三碗里时,故意每人碗里夹了两块鸡肉,而自己碗里,也只是碗汤。
崔奶奶把汤端在盘子里,先递给陶先生,再递给奕童博子。
奕童谢到“谢崔奶奶”
博子也跟着谢到“谢谢奶奶。”
两个孩子你瞟我一眼,我瞟你一眼,都不舍得把汤一口喝完,而是把汤放在嘴里慢慢的品。
看见碗里的鸡肉,不是放在碗动筷子去夹,而是慢慢的晃着汤,把鸡肉晃到自己的嘴边。先用舌头卷着鸡肉,慢慢的嚼,最后骨头在嘴里慢慢的被嚼碎。
说不巧也巧,门外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响了。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哦,赶快去迎接刘公子他们。”
“爷爷,孙儿回来太迟,还望恕罪。”
此时崔奶奶把米饭都往五个碗里盛,之前的鸡汤被米饭盖了不见影子。
“额,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赵公子呢?”
“爷爷,孙儿不敢骗爷爷,但是说出真相又怕爷爷不高兴?”
“说吧,赵公子不会不给脸面不来吧,上次不是说的好的吗?”
“唉,要是这样也好,可是并非这样。”
博子接着问他“回儿,到底怎么了?”
陶先生也着急的问道“赵公子现在人在何处,你倒是快说啊。”
“赵公子三个月前就去世了。”
“啊…”博子跟奕童都很惊讶,陶先生也是很大声叹了口气
“唉…”
不知情的崔奶奶只知道四人在外面说话声音有点大,但不知何事就到堂屋门口叫到“孩儿门都回来了,就快进屋里用餐吧,菜都凉了。”
陶先生也心如刀割似的说到“走,先进屋吃晚饭去。”
然后又转身对陶回说“回儿,一会吃完饭,你可把事情原委一一道来。”
“是,爷爷。”
四人进去就坐,陶先生还是坐在上位,而陶回博子奕童把次位留给了崔奶奶,三人随意坐。
崔奶奶从厨房里端来了鸡肉,重新把鸡脚独自盛出一碗来。
陶先生看着五个人,六碗米饭,也辈生伤感之意。
“哎,陶先生,不是六个人吗,回儿接的那位公子呢?”
“不提了,先吃饭。”
“哦,饭不够了锅里有啊,尤其是博子,以后我们也是一家人,不能那么拘束哈。”
“好,谢谢崔奶奶。”
饭中,奕童倒是吃的很香,但是年龄稍大点的博子跟陶回似乎懂了些什么,口里吃的鸡肉味道是淡的,而陶先生口里的肉,他们五个都可能不知道,是苦的。
“崔奶奶,我吃饱了”
“童儿真饱了?”
“奶奶我吃了三碗饭了。”
“哦,童儿向来很少撒谎的。”
“嗯,奶奶我真饱了。”
“奶奶,我也饱了。”
“博子,你那么大个子,也只吃三碗饭?”
“奶奶,我还喝了两碗汤的。”
“嗯,多喝汤好,菜管三日,汤管一周啊。”
此时正在喝汤的陶先生说到“你们三孩子一会不用帮崔奶奶洗碗,到书房等我。”
三孩子异口同声的说到“是”
“走,我们先过去。”
陶回点了个灯笼,照着博子跟奕童往陶先生书房去了。
屋子开启,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桌子上还有一篇《桃花源记》的文章。
三人读了一遍后,感觉对此地方向往不已。
不一会儿,陶先生就来了。
“三位孩儿请坐。”
“陶先生先请上坐。”
“好吧,我今晚就做伯乐给你们这几匹千里马指指路。”
“爷爷,这篇文章可记录的可真有此处?”
“哦吼,孙儿们,要是有此处,爷爷还不带着你们前去此处,远离那人与人之间的剥削,少些争吵,过着鸡鸣犬吠的生活。”
“爷爷说的事,要是我的文章也能像爷爷这样,可真不枉来人间走一回啊。”
“嗯,爷爷就是不枉此行。”
博子问道“爷爷,今晚突然把我们招进书房,是何事那么着急?”
“爷爷年轻时候也是靠着叔舅的关系混到一彭泽县令,只是当时年轻气盛,又受不了官场的阿谀奉承,所以辞官归隐。”
“那爷爷懊悔当初的选择吗?”
“对爷爷个人来说,能不为五斗米折腰,今后可能成为千古佳话,但是离开之后遭殃的是百姓。”
博子陶回回道“爷爷,我也知百姓之苦,以后励志救百姓于水火。”
陶先生又问到“你们三人可知孔子授徒的方法?”
三人回答道“子曰:有教无类。”
虽然汉朝就遵循儒道,今天虽然朝廷不提,但是我会教你们一人学一技之长。
““奕童。””
“童儿在。”
“你对做厨有天赋,你可知世上可食用之物有多少?”
“不知,童儿只知道一些常见的食物。”
“若常物做美味你可做得?”
“做得。”
“若缺了这些常物为食你该怎办?”
“童儿不知?”
“拿去,我这里有本神农百草药物,里面记载了一些可代食物的树类,我想有朝一日你会用到。”
“哦,奕童接了这本书,然后退了下去。”
“博子。”
“在。”
“你懂局中戏,自然对兵法熟知道,我就不教你进攻之术,我教你防御之术。”
“这是《孙子兵法》还有《战国策》,往你今后读了之后还是以棋手的身份隐居其中,传给后人,有一天会有用。”
“陶儿。”
“爷爷,我在。”
“我最放心得下的是你,我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爷爷为何这般说?”
“你从小跟爷爷长大,你以德载物,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不应以德载全物。”
“爷爷,孙儿明白部分意思,但是还是没前理解。”
“你都理解了,那么我今夜就不用再授经典给你了。”
“这三本是孔子《春秋》,丘明《左传》还有司马迁《史记》,望你今后做门下幕僚时,不用过于激进,文章要含蓄有理。”
“是,爷爷。”
从明天开始,你们轮流被我提问,虽然我不求甚解,但是该记的东西我还是记过。
“是。”
“还有,我给你们的书,都是我为官时从别人那里抄了的手抄本,没有底稿,希望你们好生保管,奕童一本书,博子两本,回儿三本不是我偏袒你们,而是你们书越多,说明你们要学的就越深,望你们在这几个方面有所成就。”
“是。”
“回房去睡吧,书明日再看,早晨还是要上山打柴,下午有你们看的时候。”
“嗯。”
“三人回到了陶回的房间,奕童跟陶回睡一间,博子个子稍微高一点,所以就独自睡一张床。”
山林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三个孩子,陶先生带着博子用砍刀劈干枯的稍微粗点的柴火,而奕童跟陶回则捡来些细枝捆绑起来。
“博子哥哥,你好了没有?”
“好了,你们呢?”
“我们早好了。”
陶先生也从那边传来声音“弄好了,就来休息会吧。”
“好的,爷爷,我们立刻过来。”
两个人背着干柴枝往陶先生他们这边挪。
“昨晚你们知道为啥我知道刘通判的独子死后,会感到慢慢不乐吗?”
望着奕童然后问他“奕童你知道吗?”
“童儿认为,可能刘公子死后,我们的苦日子怕是要来了。”
“这也倒未必,只要你规规矩矩,应该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孙儿认为,通判大人失子,也就意味着他的位置将被他人取代。”
“嗯,陶儿分析的有理。”
“你们可知这有何影响?”
“这就跟下象棋一样,正义之师占了要位,将一片大好,若被不二之徒占了先位,那就是大*烦。”
奕童没听懂博子说些什么然后喝彩到“什么啊,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嗯,童儿,博子这是借物代人,含蓄说法,回儿你要学他便是。”
“好的,爷爷。”
“走咯,晚上再提他们,无论达官显贵都要烧柴烤碳火,谁都免不了。”
三人也没回话,都认为这句话在理就跟着回到家中。
半年后,在陶先生家门口。
“陶先生我就先回去跟父母商议一下。”
“嗯”
“博子,你如果你父母不同意就说是我说的。”
“好的,爷爷。”
奕童家。
奕父刚好把嘴里的茶喝了一口听到奕童说的话就差点呛到然后把茶杯彭一声放在桌子上“什么,你要到县城里开开馆做厨?”
“是的,父亲。”
“你,你,你给我跪下。”
奕童立刻跪在地上,然后对父亲说“父亲大人,孩儿只是想去造福百姓,饭馆收来的钱可以用了买米造福穷苦的百姓。”
“我本来是想让你跟陶先生识些字句,将来做收据借据不会像父亲之前那样难堪。”
“孩儿知道子承父业,但是父亲母亲们现在都还身体健壮,我去县城闯荡几年再回来。”
“就是管辖我们的县城?”
“是,孩儿还有博子陶回他们一起去。”
“嗯,陶先生舍得把他的孙子孙婿都搭着去?”
“嗯。”
“那他两去县城干啥?”
“去给你当伙计使嘴还是当管账先生?”
“博子倒是给我当管账先生。”
“嗯,博父我知道为人处世不用说,他的儿子也差不了多少,陶回这等后生,我很少接触过,不会招他做伙计吧。”
“不是。馆子一开始肯定小,所以伙大厨我一个人做了。”
“嗯,你还没说陶回做啥?”
“刘通判的独子不幸去世了。”
“嗯,这个我知道,还有溪儿出天花病死了。”
“怪不得陶先生说就教授我们三人了。”
“这陶先生也是怪倒霉的,收了五个徒弟,有两个还没送上门就腰折了。”
“这不是陶先生收他们的原因吧。”
“不是,他们命短是阎王爷跟他两的事,不跟陶先生有瓜葛。”
“需要多少铜钱?”
“五罐铜钱。”
“嗯,我先给你半罐铜钱,带多了,路上若有人眼红结交山匪到时候你们人财两空。”
“那剩下的呢。”
“剩下的再过十天马帮驼陶罐到县城里卖,到时候再让他们转交与你。”
“哦,这样也妥当。”
“出去外面三个人也得找个中等的房间。”
“我们只要两个房间。”
“为啥?”
“刘通判收了陶回做义子,自然到他府上去做。”
“这么说,以后刘通判哪天想退了,就让陶回做通判。”
“是有这么个意思,让他在堂坐旁边学习审理案子。”
“哦,哈哈哈。”
“父亲,笑啥。”
“这么说,我儿以后可是贵人相助。”
“父亲为何这样说。”
奕父起身走在奕童面前说到“为父以前走南闯北,卖上等陶瓷几经波折才遇到了个在官府当差的,你倒好,一来就认识了未来通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