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阴宅后，阿大来到凤鸣面前说道：“我已经把话传到了。”

躺在地上，享受着阳光照射的凤鸣懒洋洋的问道：“怎么样，他说了什么？”

阿大蹲在旁边，在贴近凤鸣的同时，尽量避免被阳光照射到，直到找到了一个合适位置之后才说道：“他说要去探查一下才能做决定。”

凤鸣问道：“他没有拒绝？”

“没有。”

“也没有当场同意？”

“对。”

听到这话，凤鸣也不再多问，只是笑笑便没有再继续说话，反而是一旁的王鬼，因为还没到修炼的时间，便显得有些无所事事，听到这主仆二人的对话，甚至是之前凤鸣交代的过程，他也都是听在耳中，此刻听到这番对话，却没有听到任何缘由，实在是让他焦急。

他也知道阿大的思维和一般人不同，还是一个极为单纯的状态，若是感兴趣，自然会追问到底，若是没有追问，肯定是没什么兴趣，那就一定不会再去追问，所以他也不指望其询问缘由，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来问道：“凤哥儿，你问这些做什么，这救不救人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对于王鬼这等一开始便认可的存在，凤鸣的耐心一向不错，虽然没有睁开眼，可他知道，王鬼此刻的脸上，定然闪耀着好奇的模样，很显然，对于这个丧失了记忆的地缚灵，对于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往往有着超过其他鬼怪更多的好奇心，这虽然会招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可对于一个鬼怪来说，却是一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他不想让其丧失这份好奇。

组织了一下言语，凤鸣解释道：“其实很简单，我要教给他的这个法门，对于他来说，不仅意味着延长寿数，更可能会让其走出一条新的道路，这样一来，我就要考验一下他的品行，否则所传非人，到时候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我也脱不了干系，只有判断清了他的品行，才能够决定，到底要传授给他多少。”

随着驾驭五鬼，尤其是最近魂魄力量有了长足提升的王鬼，虽然还不能准确理解这其中的复杂因缘关系，却已经初步明白，彼此联系之后，别人做出的事情，也会和你产生因缘的结果，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虽然还是闭目养神的模样，凤鸣却好似能够看到王鬼的动作，直到他点头，才说道：“考验品性最重要的，不是他的实力或是资质，还是思考的方式，通过这个过程，我就能够明白，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王鬼听到这里，便完全听不懂了，只得问道：“这就能看出品行如何来？如何看？”

凤鸣笑道：“这本就是人人都会的事情，只是有些擅长些，有些不擅长而已，你只是记忆缺损，却并没有影响到思维，好好想想，还是能够想到的，要知道，所谓品性，我并不关心他是否是个好人，只要看到，他是否是一个滥用力量、心中有无底线之人便好。”

王鬼也不是笨蛋，在得到了这样明确的提示之后，便也开始试着思考，果然，很快便想到了很多，忍不住兴奋的说道：“是啊，你让他去杀一个贪官，他若是拒绝，说明他心中人鬼之间的分隔很清，不愿掺和到凡尘中来，他没有拒绝，便说明他是有凡俗心，也敢于杀人的。”

凤鸣笑道：“不错，还有吗？”

得到这个鼓励，王鬼自然继续说道：“还有他若是盲目答应，便说明他认可强势手段，便很容易滥用力量，此刻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要调查一下，说明他对于自己力量的使用，还是相当谨慎的，便说明他是一个有底线之人，对吧。”

凤鸣笑道：“这也不一定，也可能是对方之前所用的力量，总是要消耗自身的生命力，所以他自然极为珍惜自己的力量，从而造成的某种习惯而已，这只是刚开始，从之后的做事细节上，都能够看出很多问题，没必要通过一点，便给他做出定性，你之后便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去分析一个人的行为，进而从其中观察出这个人的性情，便不容易看错人了。”

王鬼得到这番提点，让其颇为兴奋，一时间便仿佛发现了某种新大陆一般，马上开始坐在一旁，不断地思考着什么，显然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在对周围的一切进行分析，对于他的这种态度，凤鸣也是乐见其成，只是他若是知道，王鬼此刻脑中，有大半都是他的行动的话，不知道还会是这样的态度吗。

阴宅中发生的事情，别人自然难以进入，对于凤鸣这种类似考验，又像刁难的方式，赵正虽然有些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人家毕竟和燕荡天没有任何关系，而且说起来，燕荡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在斩杀鬼怪，按照彼此间的身份立场，完全就是对立的。

更何况，对方即便是有千种手段，若是不愿意交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不会因为之前曾经帮助过自己，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就应该满足自己任何的要求，就算是对自己的父母师长，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态度，更何况彼此间只是有过简单的接触而已。

所以他转头对燕荡天所说，便要诚恳许多：“燕大哥，这位凤鸣前辈的确是一方高人，之前也曾给了我极大的帮助，这一次我还是愿意相信他，若是你肯信我，便去看看，我相信，既然他说出这等话，那贪官便必然有自己的取死之道，只是到最后，是否要做这等事，还要看大哥自己决定。”

燕荡天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可不用这般客气，这一次，我知道是老弟的脸面，这位高手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我自然不会有其他想法，更何况，真要是有横行乡里的贪官污吏，我也是要出一份力的，只是你要知道，并不是一个人说，这人是坏人，该杀，我便能够去杀的，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看着赵正微微动容的模样，燕荡天说道：“我等虽然侥幸得了一点强于他人的手段，可并不代表，我们就天然拥有掌控他人生死的权利，这些年来，见的多了便知道，有时候不要说是一个人，就算是十人百人所说，也不一定是真的，只有找到当事人，亲口求证，并且铁证如山，才能够最终确定罪行，进而确定采取的办法，杀人，只是最后的手段。”

赵正彻底动容了，面前的燕荡天，虽然出身并不算高贵，可能够说出这番话，便极为不容易，作为玄门正宗，武当山的历代传承，让他知道了很多一般人，甚至是普通修士也绝对接触不到的密辛，自然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轮回转世之说，更有着赏善罚恶这等事情，所以历代道人都会下山积累功德，就是为了在最后，换取一个来世重修，或者更进一步时轻松许多的劫数。

可面前的燕荡天是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的见识的，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如此尊重生命的态度，才是最难能可贵的，对于他的敬仰，便越发崇高起来，既然有了这样的态度，对方也是既有决断之人，他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让我惭愧的五体投地，剩下之事，君自行决断便好，我不敢赘言。”

燕荡天笑笑，却没有接话，只是心中也同样颇为感动，这番话他不是第一次说了，可之前所说，对方或者表面答应，心中暗自不屑，又或坚信力量为尊，迷信强大，总让他有种无力之感，在那等堪称暴徒的行为下，往往造成的伤害，要来的更大，甚至影响到他们这个群体的形象和宗旨。

却从没有哪一次和这次这般轻松和理所应当，自己所持观点，对方竟然全都能够理解，而且信而接受，这样的感觉实在是让人欣喜，那是一种志同道合的美妙，让他颇为高兴，这一次能够结识到赵正。

有了参王精华的补充后，燕荡天的身体状况，恢复的还是颇为迅捷的，第二天一大早，他便踏着晨曦离开了院落，前往凤鸣所说的苍山县进行调查，之后十数天都没有回转，一直到二十三天之后，他才匆匆赶回，将一颗人头带了回来。

这一次，不用赵正用那等暴力之法，凤鸣便带着阿大走了出来，就连王鬼也跟在了身旁，目光始终盯着燕荡天，显然是在用刚学会的方法，来分析这个之前接触并不多的性情。看了眼地上的人头，凤鸣依然平静，可语气却变得冰冷：“这可不是那苍山县令的脑袋，你竟敢拿一个别人的头颅来冒充？真当我好欺负不成？”

赵正神情微变，若真是这样的结果，那可就太说不过去了，不说没有完成任务，这样草菅人命的手段，和那些杀戮良民冒充战功的无耻丘八没有差别了，好在他也不是偏听偏信之徒，虽然和燕荡天的接触时间并不长，可他自认为，对这样一位人物，是绝对不屑于用这样的无耻手段的，所以还能沉住气，并没有贸然站出来。

对于赵正的表现，燕荡天和凤鸣还都算满意，对于这番质问，燕荡天的表现也极为平静，踏前一步说道：“看来这位前辈也曾经调查过这位县令，甚至见过他本人，才能够判断出他的样貌，的确，这并不是县令本人，不过我不觉得我杀错了人，这是那位县令的大公子。”

燕荡天一抱拳，说道：“若是前辈能允许我解释几句，我愿将前因后果尽数说出，到时候您再决定是否满意，您看如何？”

盯着燕荡天好半晌，凤鸣都没有说话，就在气氛变得越来越凝重，一旁的赵正都有些不适时，凤鸣突然一笑，将这等气氛彻底打破，笑道：“但说无妨。”整个过程中，燕荡天的身躯没有丝毫颤动，站的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