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快沉下来,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图书馆楼下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不停的有穿着制服的警察从里面进进出出。
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远处极速驶来,车还没停稳,司机便急匆匆的开门下来,绕过车身,正打算伸手开后座的门,却被坐在里面的男人抢先一步。
方铭瀚从车里钻出头来,他穿着黑色的夹克,里面是白色的短袖,留着寸头,额头的侧边还留有一块没有痊愈的伤疤,嘴角留有一些胡渣。五官倒是一副帅哥模样,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浑身上下都给人一种痞帅的感觉。
如果说从这种配有司机的高级轿车里走出来的人不是富豪就是黑帮老大的话,那么方铭瀚一定会被大多数人认为是后者。
恰恰相反的是,方铭瀚这幅痞子模样,却是刑警学校高材生毕业,出国留学归来后,就一直呆在江城当刑警,破案率屡屡占据全城榜首。他的父亲是江城的首富,母亲也是名媛出生。这样的父母,非但不是哭着喊着要儿子回来继承家业的封建分子,相反,他们对方铭瀚的警察事业格外支持,甚至从来不吝啬在亲朋好友面前介绍自己儿子的职业。
“少……少爷……”司机似乎在为自己没有及时为方铭瀚开门而感到懊恼,一边用手帕擦着汗一边看着正在把警员证别在胸口的方铭瀚。
“尼克,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完事再打电话给你。”方铭瀚的视线一直注视着前方的图书馆。
“好……没问题。”
一名警员看见不远处方铭瀚正朝自己走来,赶忙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群众里破开一条通道,一边笑着一边不停的向方铭瀚挥手。
“方警官,你可算来了。”
方铭瀚微微挑眉,跟着那名警员朝案发现场走去。
“老大,你来啦。”穿着衬衫的男人,刚才还皱着眉,一见到方铭瀚,便露出了笑容。
说话的这个人是方铭瀚的下属,叫徐琛,是个做事激灵的年轻人,从刚入队起就一直跟着方铭瀚,两年来也学了不少本领,渐渐成为方铭瀚最得力的助手。
“怎么样?”方铭瀚的话并不多,他很快走到尸体边上,蹲了下来。
“初步推断死者是被人割喉致死的,死亡时间大概有一个星期了。”
“一个星期?”方铭瀚一皱眉,伸手拨开死者的双手看了看,“一个星期都没有人发现尸体吗?”
“听说这个图书馆的负一楼专门存放一些古老的文献和旧报纸,大多数学生来这里也只是在外面的书桌上自习,很少有人会走到里面的书架来,自然也就不容易发现尸体了。”
方铭瀚又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对于割喉来说,这地上的血未免太少了一些,这里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死者手指甲很干净,似乎没有死前挣扎过的迹象,凶手是有预谋的杀人。”
方铭瀚又踱步走到书架外围,环顾着这一排排深红色的书架。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把尸体抬到这里来呢?就算这里不经常有人来,但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徐琛默默的跟着方铭瀚,问道,“把他丢到荒郊野外不是更好吗?”
“这么做对于凶手来说一定有某种特殊意义。”方铭瀚注意到书架上有一份报纸没有落灰,像是刚刚有人看过,便随手从书架上拿了起来,一边翻看一边回答道,“不过这其中的缘由,得等我们调查清楚死者身份后才能知道。”
“方警官。”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小跑过来,“在尸体身上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哦?”方铭瀚依旧低着头看着报纸。
“在死者脚踝的部位,有一个好像是用小刀刻的渗血的红色圆圈。”
“红色……圆圈?”方铭瀚的目光停在报纸上的一张图片,轻轻一皱眉。
……
梦境,又是断断续续的梦境,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也无法预测会在何处结束。
夕阳的余晖将整个城市染成血红色,空气中还留有塑胶地板被太阳灼烧后发出的恶心味道,女孩低下头用脚尖摩擦着地板,不久前发生的事依旧缠绕在她心头。
“你可别忘了,他的死你也有份。”少年坐在高高的围墙上,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所以,我们一起撒谎,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们了。”
“可是……”这是顾知漫的声音,顾知漫十四岁的声音。
“别说这么多了,难道不是你把门锁上的吗?”
“当,当然……”
“那么,就一起作伪供吧,怎么样?”少年裂开嘴笑,他的腿上还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睁开眼,是白色的灯光,眼睛有些刺痛。那个梦……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对了,刚才好像看见一具男人的尸体,或许是因为那样,这个记忆才会重新回到自己的梦里吧?
顾知漫轻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才发现手上似乎插着针管。
“知漫,你醒了?”侧过脸,是陈燃和张邵军。
“你刚才低血糖昏倒了,现在医生正在给你输葡萄糖。”张邵军说着,拿手轻轻捋了捋顾知漫的头发,他的脸色很差,像是吓坏了,“还好你没事。”
“唔……我没事,小欣呢?她怎么样了?”顾知漫用手肘支撑着身体,让自己可以半坐着。
“她跟着警察到警署去做笔录了,她说做完笔录马上就会赶过来。”
听到这句话,顾知漫方才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困,闭上眼睛。
没过半分钟,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但是很急促。紧接着病房的门被打开。
“你好,这里是顾知漫小姐的病房吗?”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青涩,嘹亮。
顾知漫睁开眼,两个男人正站在病房门口,声音应该是从站在前面的那个年轻小伙子口中发出的。
顾知漫又稍稍向后看去,方铭瀚只是死死的板着脸,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徐琛。
该不会是坏人吧?
顾知漫这样想着。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大概是方铭瀚的气场太强烈,让屋子里的三人都有所警觉,陈燃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着开门进来的徐琛问道。
“你好,我叫徐琛,这位是方铭瀚,我们是负责这件谋杀案的警察,我听说顾知漫小姐醒了,向给她做个笔录。”徐琛稍微侧过身,方铭瀚的目光正好可以直视躺在病床上的顾知漫。
“对不起,我的女儿因为受了惊吓,现在还很虚弱,笔录的话,还是改天吧。”
警察的身份让众人放下了防备,张邵军便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徐琛的要求。
“可是……”徐琛没有放弃的打算,他将目光投向顾知漫,似乎再寻求她的意见。
顾知漫下意识的撇过头。
“抱歉,还是请你先出去吧,我女朋友需要休息。”陈燃走到徐琛前面,挡住了他看顾知漫的视线。
徐琛转头看向方铭瀚,他盯着顾知漫看了一会,又冲徐琛耸耸肩,便转身走出病房。
“好……”得到了方铭瀚的指示,徐琛方才转过头吐出这一个字,随即又从口袋里掏出便利贴,在上面写了些什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顾知漫小姐,等您身体好了一些,还希望您能够和警方联系。”
徐琛将便利贴递给陈燃,便转身离去。
“爸爸……还是录个口供吧,我应该没事的。”兴许是刚才方铭瀚的眼神触动了自己,顾知漫也感到张邵军和陈燃对待警察的态度有些强硬。
“知漫,你别担心这些了,当时陆欣也在场,有她的口供就够了。”张邵军拿起桌在上的玻璃杯,到了半杯水。
“对啊,知漫,伯父也是担心你因为这次目睹命案而想起以前痛苦的回忆。”
“这两年你的情况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情绪也稳定了不少。爸爸只是不希望再因为这些事情让你旧病复发。”张邵军将玻璃杯递给顾知漫,“要知道,你养母已经躺在医院了,爸爸不想连你也失去。”
见张邵军这么说,顾知漫也只能微微点头,猛地喝了一口水。陈燃见状,便把刚才徐琛递给自己的便利贴撕下来揉成一团,丢进医院的垃圾桶里。
不好的事情,就快点忘记吧。
“老大。”徐琛小跑几步,方才追上方铭瀚的步伐,“顾知漫小姐的事情,就不管她了吗?”
“在场的目击者有很多,而且死者死亡也已经有一个星期,她的口供应该没什么太大的价值。”方铭瀚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用嘴唇将烟盒里的香烟从烟盒里抽出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警局。”走到车子前,方铭瀚突然停了下来,“对了,你有档案科组长的联络方式吧?”
“啊?……恩,有。”徐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找电话号码。
“让档案科派个人过来,我需要查一些事情。”方铭瀚打开车门,又补了一句,“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