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那无生师太的药，吃了还真是非常见效，秦千语养了几天，病也就好得差不多了，郑大壮一天三顿的准时往她那屋里钻，其实也没做别的，不过是跟她说说话，但总归来说，男未婚，女未嫁，这么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实在是太不合规矩了，这满寨子都是郑大壮的人，自然没有人会说他什么闲话，但秦千语等人，可不会这么想，没人说闲言碎语，不等于事情不存在。

如此，就算身子还有些发虚，秦千语也不愿意整天待在屋里了。

阳春三月，暖意融融，在屋里闷了这些日子，才出得门来，只觉得屋外的阳光格外的刺眼，秦千语伸手挡了下刺眼的光线，慢慢适应了一阵，这才睁开眼来。

虽说这才开春，但满山遍野，已是新绿一片，习惯了城市的热闹喧嚣、高楼大厦，入目这么一片青色，感觉到有些新鲜，回想起，她来到这地方之前，不也正满山遍野外的留念着那一片风景么，想到过去，顿时便有些意兴阑珊，若她当时没有走过去，发现那片地儿的异常就往回走，是不是就没有这回事了，她仍就好端端的旅游完，然后回家继续曾经的生活。

倒是林妈妈，见她这些时日来，难得气色养好了些，现在也愿意出来走走，便开口跟她介绍起这山寨来。

“咱们如今这地方，在宁安县与丘溪县交界的飞雁山，这山占地挺广的，据说一半山算宁安县的，另一半算丘溪县的，按理说，这山就算大些，也就只一个山头，要么归宁安县，要么归丘溪县，只是当时的两位县令大人，素来不和，为着这地盘之争，也是大动干戈，后来还是州府的大人出面，为着公平，将这山一分为二，就有了如今的局面。”林妈妈轻言细语，唠家常般的说道。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妈妈何以知道这些？”秦千语听着这些，倒是分淡了她那略伤感的情绪，关注起眼前的事来。

林妈妈见她有兴趣，便说得越发有兴致了：“那是在咱们大周朝建国之前的事了，至于当时相争的两位大人，也都已记不清是何名姓了，倒是咱们大周建国之后，延用了这一山分两县的章程，奴婢知道这些，还是来了这宁安县，曾听人说起过这事，只觉得这事有些新奇，也就记下了。”

“哦，这飞雁山的名气，莫不是还因为那两位大人带动起来了！”秦千语玩笑了一句。

“这倒不是，嗯，不过听小姐这么说，听着也觉得在理！”林妈妈见她不明所以，便又继续说道：“要说这一山分两县，原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因着只不过也就是个山头，山中除了山石杂树之外，也没片空地能种庄稼的，所以这山头吧，分了来，也显得有些多余，两县的大人，也都不怎么理会这山头。”

秦千语听着点头：“不当吃，不当喝，一点用处没有，也确实没有理会的必要。”当然，这只是对两位无能的县令来说，要她来说，随便在山上种几颗果树，不也能摘几个果子吃，还有那一山的树木，随便挑挑也能找出几根横梁来，这不上好的木材么，再则，效仿这寨子，建一排的房子，不也是个避暑胜地么，这完全是不会想，浪费了这大好地方。

她倒是没想过，这时代人少地稀，难以抽调人手出来开发这山头，再则有这人力，什么地方不好开发，非要来这破地方，况且你建个避暑胜地，让谁来避暑呢？

这样那样的问题，她倒没深想，不过是在心里那么一琢磨。

“可不是，这两不管的地方，别人不喜欢，却也是有人喜欢的。”林妈妈意有所指道。

秦千语一下子就听懂了，可不是嘛，正经人家肯定不喜欢居住在这样偏远的地方，可不是安个贼窝最安稳么，这地儿两不管，你只要别闹出太大的事来，也就没人会想到剿匪这样的事来，这时代的匪徒，多是穷凶极恶，剿匪的风险可不小，弄得不好，剿匪不成，还会惹来报复，没准连县衙都能被人劫了，人家有心算无心的，你没个防备，没准还真能成事。

所以为官一县，想要做得安稳，那就最好什么事也别干，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运气好的也许还能升，运气不好么，哦，那也就真的是实运不济了。

秦千语抬眼看了看远处，视野极为开阔，这飞雁山挺高，他们这寨子还只是建在半山腰上，想想山上百来号人，虽说老弱妇嬬都有，但处于地广人稀的这个时代，百来号人，也不算少了，心思一动便问道：“这寨子这么多人，怕不是寂寂无名吧？”

“小姐说得极是，这寨子名唤入云寨，丘溪县这边奴婢就不得而知，但在咱们宁安县，却也是极为出名的，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传出的都是凶名，但好在这入云寨的人，往往打家劫道，却少有伤人命的时候，比起别的寨子来，名声还算好少许。”林妈妈细细的说道，她们既然已经在这入云寨中，小姐对寨中之事，也不能一无所知。

“别的寨子？”秦千语有些吃惊的问道，这是什么世道，怎么土匪、山贼的一窝接一窝。

林妈妈见她发问，不由笑了笑：“小姐以往养在深闺，对外面的事情并不了解，这土匪、山贼的，那朝那代不都有么，犹其是年景不好的时候，日子过不下去，可不就入山为匪了，虽是干的打家劫舍的营生，好歹还能活条命。”

秦千语听得怔怔然，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啊，可是……

“妈妈似乎对这些贼啊匪的，并不十分排斥！”她颇有些不解，一般清白人家，可不是应该最看不清这些贼啊匪的，犹其林妈妈还是出自官家的下人，不是更应该喊打喊杀的么。

“奴婢并没有看不起这些人，他们原本也都是一般平民百姓，如今会这样，也不过是图口饭吃，能够活命，再说，再说咱们现在的情形，跟他们何其相似。”林妈妈迟疑着，仍旧说道。

何其相似？秦千语有些惊异，她确实有些看不起这些做贼的，做点什么营生不成，非要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但听林妈妈这话，她突然有些感同身受起来。

这些人都是被逼无奈才做的贼，而她，不也是没有别的出路，才思谋着留下来的么，虽然是被人给抢上山来的，但就算不被抢上山来，她去了白尼庵，就能一辈子平平安安活到老么，也或者，如今放她回家，她估计也就能被人悄被声息的解决了，而对外喧称么，可能是暴病而亡，一口棺材埋进地里，谁还能记得她秦千语。

是啊，下山她没有活路，留在这寨中，还能捡条命，林妈妈这话，说得也确实有道理，秦千语想通这道理，倒也多少改变了些心思，原本这一山的贼，也并不是人人都如她想象中那么坏的，就好比她，以后若留在这寨中，自然也就成了这贼众的一员，可她本心，却并不是一个坏人。

“妈妈，你的意思，我明白了。”秦千语重重的点了下头，她知道林妈妈的意思，她是想劝慰她，收起那些曾经官家小姐的清高来，看不起这一寨贼众，对她并没有好处，她做好打算，不再回县衙开始，她就不再是那个县令家嫡出的小姐了，没有这样一个身份，她也就与这一山的贼人没什么区别了。

既然与别的人没什么不同，却又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对她来说，无疑是不利的，她并不是秦千语，自然也没有那些千金小姐的派头，但她曾经受过的良好教育，培养出来的气质，明显有别于别的人，这就显得她与众不同，格格不入，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大家都知道她是县令小姐，与众不同才是正常的么。

但想要融入其中，确实不得不做出些改变来，林妈妈也算是个心细之人，好在她只换了芯子没换売子，行事也颇有顾及，不然，难免会被发现些什么，不过，这么多天都没发现差别，想来以后就更不可能发现什么了，这一点，倒是可以完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