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眉头一皱,脸色沉了些许。
有鬼,呵,我不就算是恶鬼吗?
“嬷嬷。”我抿了抿唇,语气淡漠,“青天白日,何来鬼怪?莫不是嬷嬷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李嬷嬷被我的话说的愣了愣,结结巴巴的给我解释:“不是的,四小姐,刚刚我在清扫院子,就听着院厅内用声响,我便去看看是不是什么东西被风吹掉了,可……可我刚进去,我居然看到一个鬼脸从房梁上垂吊下来……真的……我揉了揉眼睛还想看的认真些,可那鬼脸却消失了。”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鬼脸,从房梁上垂吊下来?那我倒是有点兴趣。
“既是如此,那我便去看看。”我不在意,可李嬷嬷却杵在原地不敢动弹,我看了她一眼,“嬷嬷,你可否帮我去大厨房找些吃食,我有些饿了呢。”
李嬷嬷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那老奴去去就回。”
看着李嬷嬷匆匆离开的背影,我摇摇头,慢悠悠的回了菡萏院。
按照李嬷嬷说的话,我直接进了院厅,站在房梁下等了片刻也没有看到什么鬼脸,我便又回了自己的闺房,才进去,桌子上就摆着一个白色底面上了红色油彩的鬼脸面具。
我拾起来看了看,这哪里是什么鬼脸,就是在集市上小摊贩卖的那些一文钱的拿来哄小孩的面具。
我随手翻开,面具后面多了一张纸条,没有署明,可直觉告诉我,是齐绍秦的。
因为字里行间都跟齐绍秦一样的莫名其妙。
他道:本王给你的锦囊需日日带着,少一日都不行,这面具见着可爱便寻来送你,不过刚才差点把你院子里那个老奴吓着了。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想起李嬷嬷刚才惊慌失措的样子,噗嗤的笑出声来了,我把面具放好,伸手按了按齐绍秦给我的小袋子,他说若需要他的帮忙,便打开,我拿起来捏了捏,又挂回了腰间。
倒不是我不好奇,只是齐绍秦这人给我的疑团太多,我不能鲁莽。
在房间里写了一会儿的字,李嬷嬷端了吃食回来,许是怕又见鬼,她走的极慢,战战兢兢的样子,让我看有些觉得好笑,便放下手里的纸笔:“嬷嬷,没有鬼。是你太多疑了。”
李嬷嬷自然不可能相信我的话,只能干巴巴的点头笑了笑:“四小姐,吃点东西吧。”
我看了眼,发现今日吃的东西比兰芝捧来的好了不少,兴许是我在清心堂收拾了兰芝和贾代的事情早已传遍了,老夫人还没有责怪我,大夫人也没敢吭声,厨房里的人最知道看菜下饭,给我端来的东西也稍微能入口了。
我安安静静的吃着,心里琢磨着大夫人下一步会做些什么,她给我派来的三个下人,倚翠被老夫人打了一顿赶出府去,兰芝被乱棍打死,现在只剩下一个李嬷嬷,大夫人还得咬牙切齿的忍着,她能不想办法出这口气才怪了。
——
大夫人回到自己的扶云院,脸色铁青,她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一杯杯的喝茶。
“母亲,唐惜芜是疯了吧?胆子这么大,居然告状告到祖母那里去,还公然跟你作对!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唐惜惜忍不住,气鼓鼓的瞪眼。
大夫人把手里的茶杯搁下,嘴角抿的很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母亲,你倒是说话啊!”
唐惜惜伸手扯了扯大夫人的衣袖。
大夫人嗔怪的看她一眼,脸色显得和缓不少,只是双眸里带了几分阴冷,她拍拍唐惜惜的手,道:“惜惜,小不忍则乱大谋,唐惜芜让我们都走眼了,之前她显得又笨又胆小,现在倒是胆大的很,遇事也条理清楚,脑筋转的快,口齿还伶俐……”
“母亲,你怎么还赞扬她了,你派过去盯着她的三个奴才,才多久就折损了两个了,还捎上了个贾代,这……”唐惜惜咬着唇,眼底有种愤恨在蔓延。
大夫人顿了片刻,听着她的话,笑容变得深深的:“惜惜,奴才就是奴才,没了就没了,不值得可惜,倒是兰芝,我原想着她日后还有大用途,毕竟师承了孙三娘子的茶技,可居然这么没有,一个小小的庶女都收拾不了,反而被逼的我要赶尽杀绝,这样的人我何必可惜?”
唐惜惜蹙了蹙眉头:“母亲,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会。”大夫人微微一笑,招呼秋桃进来,“秋桃,去给四小姐赏些东西,就说明日装扮好一同去九公主府上庆祝端妃的寿辰。”
——
我刚吃过东西,洗簌了手,秋桃就带着一群人搬着大箱小箱的往我院子里送。
在我面前一一摆开的是各种时兴的衣裙,春夏秋冬各七套,还有配套的首饰和头饰,我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都是品质上乘的东西,虽然比不上齐绍秦还给我的那支素玉簪子,可也比我身上穿的好的太多。
只不过,大夫人没有给我下绊子却突然给我送这些东西来,我自然得防着点。
李嬷嬷数好了数,从秋桃手里一一接过这些东西,她捧了一套鹅黄色的衫裙进来:“四小姐,老奴看着这套极为合适您,您瞧瞧,喜欢不喜欢?秋桃说了,若是不喜欢,她着人再做新的送来。”
我浅浅的看了眼,见这套衫裙的缎面,绣着金色的莲蓬,丝线缠绕出绿色的荷叶,精致夺目。
李嬷嬷与秋桃交换了一下眼神,秋桃笑着上前:“四小姐,大夫人说了,明日你与五小姐一道去九公主府上为端妃贺寿,您看,这套衫裙这么好看,正合适明日穿呢,你说是不是?”
我起身接过,欢乐的捧着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裙,出来的时候,面带笑容,还高兴的在她们跟前转了一个圈,宛如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女:“真好看呢。”
秋桃走过来帮我整理衫裙,边整理便意味深长的道:“四小姐,你平日总爱素面朝天,倒是显得素净了,只是明日要去九公主府上,还是要添些妆面才是,奴婢看呢,四小姐可以在额边贴一抹花钿,现在小姐们都是很时兴的呢。”
花钿?
呵,当我是傻呢,大历朝的规定只有宫里的妃嫔和皇室的公主郡主能贴花钿,其余的人若是随意贴戴,那可是有罪的,前世的我成了皇后之后,第一个废掉的就是这个规矩。
我没说话,装作仔细的在挑拣合适配套的绢扇。
“奴婢进府多年,当年四姨娘还在的时候,那可是顶尖儿的美人儿,唱的曲儿奏的琴音都是最好的,那一曲飞天,真当是极好的,四小姐若是明日在九公主府能演奏这曲子,肯定是一鸣惊人。”
秋桃见我没什么反应,不禁又提了这个。
我突然抬眼,眼睛锐利的射向她,秋桃被我的眼神吓得脸色一白,赶紧低头:“奴婢只是,只是突然想起了四姨娘,四小姐……”
“无妨,我也常常想起娘亲,只怪娘亲离世的时候,我还小,不然我也能听听娘亲弹奏的飞天是多么的精美绝伦。”我淡淡的勾了勾唇,面上仍旧是一副无邪的模样。
秋桃看我没有生气,顿时胆子又放大了些,从衣袖里抽出一张纸递给我:“四小姐,这是四姨娘当年做的飞天的曲谱,大夫人之前留下来做了个念想,明日要去九公主府,各家千金贵女都会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来献艺,博端妃一笑,大夫人的意思是,四小姐想要脱颖而出,就得弹最完美的飞天,正好也是四姨娘的拿手曲目,四小姐来再次演奏,最合适不过了,你说呢?”
我故作为难:“可是……可是我琴技不好啊……”
秋桃小心翼翼的在我耳边道:“这个无妨,今晚四小姐多练习几遍就好了,这曲子本就精妙绝伦,谁弹都能成事,只是别人没有这个曲谱罢了。”
听到秋桃极力怂恿我弹飞天,我下意识的想起了,九公主的生母端妃有个儿子纳了一名歌女为妾,本来也不是大事,可那女子居然是西秦的细作,若不是碰巧在给端妃下毒的时候被撞破了,后果不堪设想。
至此,端妃是有多厌恶那种烟花巷的风尘女子。
我生母可是秦淮河上有名的歌女,虽然去世的早,可当年的名气不小,端妃不可能不知道,而且就算不知道,大夫人也会告知吧?
不然怎么非要怂恿我弹奏飞天?
这样想着,我心底多了几分冷笑,我温婉如水的望向秋桃,应道:“不知道五妹妹可有定下什么贺寿的表演了,我可不想夺了妹妹的风采呢。”
我能从秋桃眼里看到戏谑挖苦的笑意,估计在她看来我一如既往的蠢,一曲飞天就够惹怒端妃了,还说什么夺了唐惜惜的风采,简直可笑。
秋桃连忙答:“不会的,五小姐说了,这次的寿宴,只要四小姐夺了瞩目,也是为相府添彩,她也跟着沾了光,没有什么夺不夺风采的事呢。”
我浅浅的弯了弯嘴角,有意无意的摸着秋桃给我的那张曲谱,却一个不小心的把曲谱掉进了脚边生暖的火盆里。
秋桃吃惊的扑过去捡起来,却已然烧掉了一半,她急的脸色都白了:“四小姐,这……这可是唯一的曲谱啊。”
我饱含深意的笑,软语安慰她:“没关系,我刚才看了一遍,都记住了。”
娘亲只是一歌女身份,什么恶事都没有做过,却早已被所有人归为最下贱之人,我的心里如芒刺入骨,大夫人想让我以一曲飞天惹祸,那么我便要以一曲飞天为我娘亲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