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光明媚的大好时节,沧州城里处处花团锦簇,莺歌燕舞。
青石板铺就的主街上,原本宽敞平整,此刻却密密麻麻站了好些看热闹的百姓,人人伸长了脖子,听着吹拉弹唱的喜乐从远处传来,看着那八抬大轿由远及近。
衣着鲜艳的喜婆在轿子边走着,笑容满面,嘴角几乎都咧到了耳根,指挥着身边的两个小厮,给两边看热闹的人撒喜钱。
顾昭雪一身大红嫁衣,端端正正地在轿子里坐着,盖头遮的严严实实,入眼处除了自己的双手,便是妖娆夺目的鲜红。
外面的声音熙熙攘攘,她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错,今日是顾昭雪嫁人的日子,嫁的是定远侯府的大公子陆沉谙。
在沧州城备嫁的这些时日,顾昭雪几乎天天都听人说她好福气,一个无父无母、出身乡野的医女,居然能嫁入定远侯府,成为侯门长媳。
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和陆沉谙,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陆沉谙自出生之日便体弱多病,连走路都需要轮椅帮忙,便需要她这一手精妙绝伦的医术;而她也按照祖父的要求,借助定远侯府的势力,查清十五年前某些事情的真相。
想到此处,顾昭雪不由得回想起下山之前,祖父说过的话:
“第一,初涉江湖,点到即止,侯府势力复杂,牵扯众多,切莫小孩心性,争强好胜。”
“第二,懂得藏拙,韬光养晦,多听多看多思,必能有所助益,方能走的更远。”
“第三,避其锋芒,以守为攻,遇着身份高贵、势力庞大之人,不可正面冲突,曲线崛起、剑走偏锋方为上策……”
祖父是宸国的前太医署丞,在宫里当值了大半辈子,见惯了贵人们之间的阴私手段和勾心斗角,这番叮嘱便是教她保命的。
唢呐的声音缭绕着传到轿子里,将顾昭雪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刚回神,只听得喜婆的声音从轿帘外传来:
“新娘子,咱们到了,侯府说大公子行动不便,就不来踢轿门、跨火盆了,只在大门里迎着。”
话音落下,轿帘被掀开,一只略显苍老的手伸进来,顾昭雪将手搭在上面,由人搀扶着,慢吞吞地起身。
由于帘子掀开,周围恭喜祝贺的声音听的更清楚些,百姓们起哄的热闹,而顾昭雪却分明听见了这喧闹中传来与众不同的声音。
马蹄声达达,从花轿前行的反方向迎面而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定远侯府的门口。
“圣旨到——定远侯府众人接旨!”
伴随着这句话而来的,便是从长街对面冲过来的一队士兵,约莫二百人左右,他们冲散了围在四周的百姓,将整个定远侯府前前后后包围了起来。
这一幕来的突然,顾昭雪忽的一下缩回了手,坐回轿子里。
她凭借着花轿四面遮挡,便一把扯下红盖头,然后悄悄掀起轿帘的一角,偷偷看去,随即心中一紧:这阵仗,怕是来者不善。
下一刻,定远侯偕同侯府众人来到门口,一撩衣袍,齐齐跪下:“臣陆祁玉接旨——”
除了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的陆沉谙,其余人呼啦啦跪了一地,包括四周的百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远侯陆祁玉收受贿赂,私造兵器,意图谋反,现褫夺定远侯爵位,查抄定远侯府,与侯府有关之人,家眷奴仆不论男女,一概流放三千里,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