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夕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累到不行,精神也十分的疲倦,那只被咬过的手一直都在隐隐作痛,短期内,大概是好不了了。
她扶住手臂,正想捏一捏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定住脚,“林梵?”她意外,“你一直没回去?”
“嗯。”
程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或许是太过悲愤了,她都完全把他给忘记了。
林梵却忍不住笑起来,“骗你的。”他声音温和得近乎温柔,“陆家的酒宴才散,我有点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程夕梗住,那一刻鼻头酸酸的竟有些想哭,也是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是委屈的,难过的。
“林梵……”
“我在。”
“突然好想喝酒,你陪我吗?”
“好。”他说。
于是两人去喝酒,就在医院附近的一条巷子里,那里有很有名的夜市一条街,这个点儿,简陋的街市里香味弥漫,灯火通明。
夜色清寒,程夕对着空气呼了一口气,白雾散去,她面前出现一只劲瘦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手心摊着几颗糖,色彩艳丽的包装,笑得没心没肺的松鼠,林梵说:“请你吃。”
程夕拈起一颗,“这种糖现在已经很少有卖了,你……”
林梵笑:“只要有心,总还是可以买到的。”事实上确实很难,离开医院后他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转,突然特别想吃糖,大概也只有那种少年时候甜得发腻的糖果,才能让他暂时忘记满心满嘴的苦意。
他用了一晚上找这种糖果,可真买到了,却一点也没有吃的欲望,也许它之所以让他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它是她喜欢的。
没有了她,再甜也是苦的。
程夕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看着他,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
程夕说:“你这样说,会让我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呢。”她笑,语气很轻松,心里其实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她不想再和他玩猜猜猜的游戏,有些话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
好在这一次林梵没有让她失望,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后说:“是,我是喜欢你,很久了。高中的时候就想,要是有一天我能把你娶回去就好了。”
他看着她,语气平静,神情痛苦中竟有一丝豁出去的解脱感。
程夕微微张了张嘴。
林梵苦笑:“是不是觉得我不自量力,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那么好,漂亮、优秀、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好多人都喜欢你,而我算什么呢?”他双手合拢,把脸埋进掌心,“我没有好的家世,没有健全的家庭,性格孤僻古怪,可是程夕,我还是不自量力地想要喜欢你。我努力地读书,放弃一切出国都是因为我想让自己变得更好,能够配得上你。可我好像总是迟到,总是没办法赶得上你……”
程夕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没有再说下去,抬起头。
“嗨,”她神情严肃,“沈唯结婚那天柔姐姐在spa馆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他不由自主地紧张:“……听到了,我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不是玩笑。”程夕笑,“你的确是我的男神。”当然是少女时候,多愁善感的年纪,特别容易迷恋林梵那样的少年,便是自卑的孤傲也是格外与众不同。
“所以,别那么贬低自己好吗?你很好。”
林梵的脸一下就红了起来,沉寂的眼神刹时变得明亮,“程夕。”他喃喃地叫她。
“嗯。”她应,“你知道吗?我等你说一句喜欢我等了十年。”
陆沉舟微微瞠目,待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后,满心鼓涨了起来,反握住她的手:“真的吗?”
“是真的。”她说,“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没什么用,但你真的不用妄自菲薄,你很好,一直。”
他望着她,她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让他好似又回到那年考试失利的时候,老师震惊,妈妈骂他,只有她微笑着告诉他:你认真听课的样子帅呆了。
多年过去,她一点也没有变,仍是那样漂亮、温和,就像是一汪流动的水,只要在她身边,就能感觉到温暖。
他很想掬起来,只握在他的手心。
这样的感觉,离她越近,似乎越强烈。他难得起了卑鄙的念头,想要把她抢回来,他抓紧了她的手,“怎么会没用?让我爱你,好不好?”
他屏息看着她,眼神灼灼,几乎可以把她融化。
程夕梗了一下,特别想不管不顾答应他,但是她不能,至少在解决好陆沉舟的事情之前不能。
她抽出手:“你知道的,我现在不能答应你。”
“因为……他吗?”
程夕点头。
“你爱他吗?”
程夕点不下去头。
林梵眼里重又有了光,他望着她:“那我等你。”眼神语气都很坚定。
程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高兴吧,但,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
林梵说:“你不要觉得有压力,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我永远都没有等到你的那一天,我也不会怪你。”
语气已经轻松了起来,程夕知道自己多少还是漏了点态度他才这样,不由得叹气:“我没有想吊着你的意思,我就是……”
“我知道,你是想我好嘛。”他微笑,“你放心,我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其实还没回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你可能会爱上了别人,甚至已经结了婚有了孩子,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是最好的了。所以我不管你和他是怎么回事,只要你没爱上他,只要你还愿意给我机会,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程夕瞪着他,他笑了起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酒,转而说起别的话题:“你的手没事吧?你有伤,再喝这一杯就可以了,余下的你要想喝,我替你。”
程夕也确实没想多喝,她酒量不行,喝一两杯啤酒可以,喝多了她怕自己会醉。
有陆沉舟的前科在,她现在对醉酒很敏感。
她举起杯:“这一杯欢迎你回来,还有,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陪我喝酒。”
其实也要谢谢他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她瞬间有了一种圆满的感觉。
林梵和她碰了碰杯,他说:“不用谢,以后你需要,我会一直在。”
程夕一饮而尽,大冷的夜里就着火炉喝啤酒真是说不出的酸爽,那冷顺着喉管一路往下,全身心都被刺激到了。
她没有再添酒,他也没有劝她喝,两人坐在那,聊了一年少年时候的事,觉得心情都敞亮了。
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那天晚上程夕没开暖气都睡得很热乎,还一夜酣睡。
早上被电话吵醒时她人还迷糊着,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拿过手机,懒洋洋地喂了一声,那头一个陌生而严肃的声音问:“是仁医的程夕程医生吗?”
“我是。”
“你好,我是xx镇派出所的民警,我姓张,昨晚我们这发生了一起恶性投毒案,嫌疑人经抢救已经醒了,但他提出想要先见见你,请问你有空吗?”
xx镇,是陈嘉漫家所在的地方。
程夕有些艰涩地问:“嫌疑人……是谁?”
“陈富国。他说你是他女儿陈嘉漫的主治医生,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