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山怎么样？”柳小柔说道。

“偷偷下山，谁都不告诉？”青狼斜了他一眼，问道。

“当然，大晚上的，只有山下有吃的。这神柔山上的飞禽又不能吃，如果吃了，我那绝情师父还不再放我三碗血啊？”柳小柔道。

“她放你血了？”青狼忽然表情认真地问。

“对啊，足足三大碗。”柳小柔一脸无奈。

如果她不是他师父，如果他打得过她，或许柳小柔不会这么忍气吞声。

“你这个师父的身份，不简单。”青狼很严肃。

“哦？可否透漏一些你知道的？”柳小柔问。

“不可说。”青狼一摆头，不理他。

“狼兄？”柳小柔忽然改变称呼，对青狼格外热情，“看在你我这么有缘的份上，告诉我点呗。”

“走开，本座对男的没兴趣。”青狼一脸鄙夷。

“算了，迟早会知道的，我们走。”柳小柔拎起青狼，偷偷离开曲无峰，下了神柔山。

“我说，完颜世家、石氏一族究竟得到了你的什么指引？变得这么兽性十足？甚至比畜生还不如？”柳小柔边跑边问肩头的青狼。

“我并未给过他们任何指引。”青狼一句话差点让柳小柔摔倒。

“什么？”柳小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只不过一部分人与我通灵，得到了我的部分力量而已。”青狼语气中竟然透过一丝无奈，“都说我们狼性多狡诈，其实最狡诈的是你们人类，假借我之名义，恶事做尽，却将罪名扣在我头上！”

“那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柳小柔问道。

“天知道。”青狼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们人类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连祖宗都不认，假借我的名义做点坏事又算得了什么？”

“知道他们在做坏事，你还和他们通灵，借给他们神力？”柳小柔穷追不舍。

“你特么问仙帝去！”青狼说出这句话，缩着脖子，很警惕的看了看天空，生怕会有什么东西下来，待确定无事，继续道，“世间修行体系，乃仙帝所创，只不过法门不同而已，通不通灵，并不完全由我们神灵掌握。”

这个回答倒是让柳小柔长了见识。

通灵境竟然有如此玄妙复杂之处，神灵也无法掌握。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个梦，仙帝拎着自己脑袋的噩梦。

仙帝开创世间的修行体系，怪不得被奉为万仙之祖，仙帝之强大，非自己所能揣测。但愿那梦只是一个梦，是自己胡思乱想导致，不然，和仙帝成为仇家，想想都头大，别说梦想回到故乡，估计连小命都保不住。

一人一狼来到垣林镇，随便找了个酒肆，点了十斤牛肉和一坛酒，柳小柔畅怀吃喝，青狼蹲在长凳上静静看着他。

“吃完了？”待柳小柔将十斤牛肉吃尽，把一坛酒喝完，青狼问道。

“吃完了。”柳小柔打了个饱嗝。

“那我们结账走吧。”青狼道。

柳小柔摸了下口袋，傻了眼，他已经过了九年没带钱物的生活，都快把吃饭付钱这事情给忘了。

“我没带钱。”

“没带钱你还吃这么多？”青狼没好气道。

“你不是神灵么？点石成金会不会？”

“不会！”

“真不会假不会？”

“我可只是答应你师父关键时刻保护你，不让你翘辫子，可没答应当你的保姆。”青狼小声说道。

“那我把你抵押在这里。”柳小柔说到做到，大声道，“掌柜的，今日我忘记带钱了，先把我的神宠抵押在你这里，明日来取。”

“小子，你……”青狼一时语噎。

“这位小哥，本店概不赊账。”他打量了一下青狼，“这位小哥，您也别忽悠我。这哪里是什么神宠？明明就是一条土狗。再说一条狗能值多少钱，还长得这么丑这么小，连吃顿狗肉火锅都不够塞牙缝的……”那掌柜的看着青狼，喋喋不休道。

青狼被气得愣住了，没有半点反应。

“掌柜的，我乃是神柔宗弟子，今日真的忘记带钱了。”柳小柔解释。

在那个世界，凡是熟悉他的小店老板，都会毫不犹豫的给他赊账，因为都知道他这人不会赖账，可这掌柜的哪里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是神柔弟子？神柔宗不是不收男弟子么？”掌柜的倒也知道神柔宗不收男弟子的习惯，已经将柳小柔当做骗子对待了。

“掌柜的，这位兄台的账，算我头上。”一个喝得半醉的少年喊道。

“这位小兄弟，多谢了。”柳小柔拎起青狼，坐在了那少年面前，他发现青狼全身发抖，明显是被气的。

那少年目光有稜，壮健如虎，只是现在眼神有些迷离。

“小兄弟，贵姓？”柳小柔问那少年。

“辛。”那少年吐了一字，再不说话，继续饮酒。

柳小柔只得将这少年面貌记于胸中，来日再做报答。

“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柳小柔已经起身，听那少年说了这句话后，复又坐下。

看这少年穿着，并非为钱所困，肯定有其它原因。

“小兄弟，我虽然没有什么钱财，但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遇到什么不平事，还请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柳小柔对那少年说道。

“你？”那少年看了看柳小柔，摇了摇头，“身体虽然健壮了些，但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柳小柔伸手将他的酒坛接过，给自己倒了一碗，“我乃神柔弟子，一般的人，还能应付得来。”

“神柔的男弟子？”那少年忽然眼睛睁大，站起身来，作一长揖，“敢问，可是柳师兄？”

“你是？”柳小柔倒是被这少年给整糊涂了。

“我有一好友，名吕高阳，他曾向我描述柳师兄的风采。”那少年忽然高兴了起来，如果这人是吕高阳所提到的柳小柔，那么自己的事情说不定真能解决。

“天阵谷的吕高阳？”柳小柔问道，“你和天阵谷什么关系？”

“在下辛雨岩。”那少年此时自通了姓名，“说来惭愧，我修行资质比不上柳师兄这么惊艳，想拜入天阵谷而不可得。高阳是我童年好友，我们时常有书信来往，他曾在信中提起过年轻一代的修士，对柳师兄推崇备至。”

其实，吕高阳在信中是这么写的，“那日切磋大战，我遇到了一个神柔宗的‘野人’，十分凶猛，一人挡下我宗三名弟子……此人名叫柳小柔，好奇怪的名字，不知道的人估计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女子，哪会想到是一个彪形大汉？修行之人行事果然不同我们凡世，实力变态的人，估计心理也有些变态……”

“半个月前，在下便来到了这垣林镇，一直想求助神柔修行的仙人，没想到等了这么长时间，竟然等到了柳师兄。”辛雨岩道。

辛雨岩祖父虽然在金国做官，却没认识几个修行之人，而且那几人一听说要对付钺军石氏一族，一个个溜得比兔子都快。

他想向吕高阳求助，无奈吕高阳远在天阵谷，而且还在修行，根据谷规，他现在还不能随意下山走动。

神柔女菩萨慈悲之名远播，于是辛雨岩心有有一个想法，何不碰碰运气，如果能遇上一个女菩萨，或许自己和未婚妻就有救了。

无奈神柔宗外围有法阵遮拦，寻常人遍寻一世也不可能找到入口，于是辛雨岩想到了一个笨方法，在这里等。

等待的滋味最不好受，所以他常常饮酒至深夜。

他没能等来女菩萨，却等到了私自下山的柳小柔。

他原本心情失落，见掌柜的对柳小柔不依不饶，便出言制止，这世间，谁没有个困难的时候？

“柳师兄，我们边饮边聊。”辛雨岩又给柳小柔倒了一碗酒。

“辛兄弟，把你的难处说来听听。”柳小柔与辛雨岩喝了三碗酒后，问道。

“有一天，钺军一个百户耀武扬威地来到我辛家，硬逼着我祖父酒肉款待，我祖父拗不过，只得应允。”

“钺军么？”柳小柔笑了，“兄弟，你这事我管定了。”

“多谢！”辛雨岩大喜，他还以为钺军石族的凶残会让柳小柔有点顾忌，没想到他如此淡定。

“没想到那百户几杯酒下肚后，丑态毕露，竟要求我的未婚妻琬莠坐在他身旁为他斟酒，言语更是轻佻无比。我再也忍不住，从墙上抽出一把宝剑，走到那千户面前，说：‘让我舞剑给大家开心助兴！’说罢，便挥剑起舞，舞了一会，我大喝一声：‘看剑！’宝剑直刺那千户的脑门。到那时，我才知道这货也是一个外强中干的主儿，他吓得面如土色，‘扑通’一声，连人带椅仰倒在地，桌子上的杯盘叮当落地，打得粉碎，然后仓皇逃窜。”

“可惜。”柳小柔摇头叹息了一声，“杀了毁尸灭迹岂不是好？让他逃了，日后必有麻烦。”

“柳师兄所言极是。”辛雨岩道，“石族皆贪婪成性，行比禽兽，且时常听闻他们有食人之举，那些陷入他们之手的俘虏大都成了他们的口粮。”

“我知道此事要坏，待要追去，已经来不及。只是没想到，这次那个百户竟然通过另一种手段折磨我等。”辛雨岩继续说道，“他光明正大向江南赵氏提亲，要我未婚妻赵琬莠做他的第十九房小妾，我那未婚妻所在家族不过是商贾人家，哪敢拒绝？”

“同时，钺王石霸在朝堂之上指责我祖父失职，导致金陵几名巡城的兵卒被杀，被悬尸于城墙上。祖父被杖二十，现在还躺在病床上。”辛雨岩眼中已有泪光。

石霸就是想让所有人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得罪他这一族。

柳小柔却皱起了眉头：“辛兄弟，恕我直言。金国完颜一族也不是啥好鸟，为何还要做他们的官，为何还要为他们效力？”

“柳师兄有所不知。”辛雨岩道，“我辛家世代为官，在金陵颇有声望。当日城破之时，完颜家以全族性命和城中百姓性命要挟，承诺只要我辛家继续为官，就不杀一人。当日城中百姓为了活命，几万人跪倒在长街两侧。”

有时为了活着，人似乎可以做任何事情，更别说下跪乞求这种小事。

辛家继续为官，可那些贵族真的没杀百姓一人么？

杀百姓一人，陪一头骡子即可的制度下，百姓怎么可能不受伤害？

同样为了活着，那些前朝的官员，除了曲意逢迎，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