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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左手 “儒”这个字

“儒”这个字的结构,一边是人,一边是需,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自己需要,再是被旁人需要。

一个人念书多了,有了学问,通了学理,去满足自己的需要,并有所斩获,叫自得。中举人,进进士,拿状元,之后获赐一个好差使,都是自得。满腹经纶是说一个人有一肚子聪明才智,但如果受益人始终是自己,自得发展成了自私,局限就暴露出来了。即使是朋友之间往来,自私的人也是不受欢迎的。一个人发明了专利,自己领了专利费和荣誉证书,再有无数的人从专利技术中受益,“儒”这个字的内涵就圆满了。

仅有书本知识不是儒,叫书呆子,或书虫。这两个词都形象有趣,知识是让人豁达和通达的,读傻了,成了呆子,是读拧了,读反了。书虫更生动逼真,在寺庙的藏经阁里,这种小动物很多,天天啃书,而且是经典秘籍,身体就是长不大,一个个满腹经纶,但那个腹实在有限。老百姓过日子有一句俗话,叫半大小子见风长。一个孩子吃母乳,喝牛奶,补多种营养品,父母的呵护到头了,到自己长个子的时候了。一个人长大成人,要沐风栉雨,不仅是生理的,还是心理的,更多的是社会磨砺而成的。一棵参天大树,不知经历过多少风雨,每生长一年,向上增高一点,树心也多出一个年轮。

还有两个词,大儒和宿儒。大儒不是个子大,是影响广大,不仅被一个时代需要,而且要跨时代。《论语》是一本挺薄的书,但“半部《论语》治天下”,不停地被后世翻新沿用,汉代董仲舒翻新过一次,宋代朱熹翻新过一次,如今又被翻新着。中国在世界一百多所大学里建孔子学院,实在是了不起的大手笔。孔子是大儒,是天下读书人的老师,被累世尊奉着。只有在20世纪被号召着大规模批判过两次,一次是世纪初“五四”时期的“打倒孔家店”,另一次是70年代的“批林批孔”,把***和孔子并排着批判是一场无知的创举,也可以理解为对***的重视。20世纪的中国是多灾多难的,既有外强凌辱,我们也自毁家园。

宿儒也叫老学究,性格深沉,固执己见,“独善其身”的成分也偏多。纪晓岚写过两个老学究:一个信鬼的存在,一个不信,两个人争执了一辈子。信鬼的一个先死了,但坐在地府大门口死等,另一个终于来了,他拦着不让进门,严肃地提出一个问题:“请说出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在孔子的观念里,儒是综合能力。既有书本知识,更要有责任担当,且能做成功事情。鲁国的季康子找孔子要人才,提名是子路、子贡、冉求。这三位都是孔子的得意门生,却都被孔子回绝了。理由是三个人都各有所长,但社会实践和综合能力不足。《论语》中的这段原文是:

季康子问:“仲由(子路)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子贡)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冉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这段精辟文字由六个问句构成,有智慧,有文法,这也是《论语》这部大书的文辞魅力。腐儒不是孔子的初衷,是臭豆腐,味道独出,也有叫人偏爱的一面,却上不了大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