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然看苏荣轩的样子,估摸着醒来见不到西域美女恐怕要抓心,便将她安排进了宁王府。
玲娜恨恨的甩了甩袖子,细细思索自己下一步的行动。兰色的罗袖翩然流彩,袖口点缀白色珍珠,光华闪烁。她握拳支额,珍珠配着她白皙红润的脸颊,清丽又夺目。
刚来的侍女定定看着她,脸上挂满了抑制不住的惊叹和羡慕。玲娜抬眼,侍女肩膀一缩低下头,羞涩道:“姑娘你太美了!”
玲娜愣了愣,她起身走到镜子前,仔细的看了看。镜中的她眉峰微微挑起青黑如黛,眼窝深邃迷人,鼻尖挺翘,红唇如樱。
好像是挺美的!
边关,西域修城。
来往西域的人大概都知道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很不起眼,在茫茫大漠里,它就像一个破旧的孤舟,随时可能会被一阵风卷走。
可是,这个外表不起眼摇摇欲坠的地方,不仅没有被狂风黄沙卷走反而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定,好像楔在大漠里的一颗钉子。
它的前方是一个朴素的小镇,它的后方就是百里不见人烟的大漠。木灵儿抬眼看了看挂在屋顶已飘得破烂的店旗—“黄月客栈”。
就是这里了,木灵儿推门而入。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黄沙漫天,很少有人出门。旅居在客栈的人都在屋堂里喝酒吃肉说着姑娘哈哈大笑。“哐当”一声门被推开,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出于防范的本能警惕的盯着来人。
木灵儿带着斗笠,围着黑色粗纱披风,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着两只黑漆一般的眼睛。
她埋着头,步子不疾不徐,若无其事的走到简陋的柜台前,“啪”的拍出一块银子,低沉的声音带着赶路的疲惫,“老板娘,来壶热酒!”
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拿着剔子磨指甲,看到银块后半露的香肩一颤,娇声道:“客官慢等……”
木灵儿一声不吭,在人群里找了一个空椅子,坐了过去。
警惕的人群霎时松了劲儿,又熙熙攘攘的你说我笑起来。
木灵儿对面坐着一个面色清润的年轻人,他看上去像书生,却比书生要洒脱。他像一个侠客,却比侠客要沉郁。他衣襟松松垮垮满身酒气,他头发凌乱面色疲倦,好像怀着巨大的心事阴暗昏沉。
他不说话,木灵儿也不说话。
他突然叹了口气,满嘴的酒气散发出来,木灵儿皱皱眉,缓缓抬了抬眼皮。
恰巧这时,老板娘来送酒。酒放在木灵儿眼前,老板娘转了一圈儿,轻巧的坐在年轻人的腿上,他就势搂过老板娘的腰,邪魅一笑,拿起酒壶仰面往嘴里倒酒。
老板娘娇笑一声:“客官,可喝好了?”说着,老板娘白嫩圆润的胳膊搂上他的脖颈。
他扔掉酒壶,笑眯眯道:“好酒。”
“咯咯咯……”笑声从老板娘红艳的嘴唇里出来,“我黄月客栈的酒在大漠可是有名的,不过嘛……”老板娘的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笑得愈发娇艳,“酒是不能白喝的。”
年轻人伸手从怀里逃出一个布袋,叮咣一下扔在矮桌上,“拿去,再给我换酒来!”
“哎呀,好说!”老板娘一听声音就知道里面的银子足够分量,她抬手抓过布袋放到自己身上,一扭一扭的走了。
男子自己的酒壶喝光了,一时间抓不到酒的他一把抄起木灵儿眼前的酒壶仰脖儿往嘴里倒。木灵儿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垂着头像看不见一般。
男子也丝毫没有在意木灵儿,仿佛他喝别人的酒是理所当然的。
木灵儿坐了一会儿,默默的看着他把酒喝完,一句话也没说,便起身离开,向老板娘要了间房。
男子微微一笑,挑着微醺的双眼瞥着她消失在楼梯口。
暮色时分,玲娜接到传唤,去望月台为王爷献舞。
机会来了。
玲娜水葱般的十指敲在玉泽流淌的青玉案上,深如潭水的双眸微微闭着,是用毒药呢还是用毒针呢?
深红如血的唇角慢慢勾起一丝笑,玲娜睁开双眼,摘下头上的发簪,拔下簪头,白色的粉末从细口内流出。
十七阁武功最好的不是玲娜,杀人最多的却是玲娜。无声无息的下毒,无声无息的让人死于非命。
西风高起,吹动树枝。苏荣轩裹着一层锦被躺在软榻上,苍白的脸色被灯光映的蜡黄,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望月台上灯光通明,两排侍女垂肩而立,柔软的印花地毯上两朵牡丹鲜活动人,玲娜光脚徐徐走来,柔柔福了一礼,“玲娜拜见王爷,不知王爷想看什么舞蹈?”
苏荣轩眯眼瞧着她,无力的道:“你上次跳的那个就行。”
玲娜深彻的双眼闪烁着灵动的笑意:“王爷竟还记得玲娜跳过的舞,只是西域舞有很多种,不如今日玲娜为王爷另献一舞吧。”
苏容轩淡淡笑着:“好。”
玲娜低眉一笑,光洁纤巧的双脚足尖点地移长案前,细白的双手捧起酒壶轻轻倒了一杯酒,“玉樽盛佳酿,玲娜就为王爷跳一段传酒舞。”
苏荣轩微弱的眸光盯着美人,淡笑着点了点头。
鼓声乐起,玲娜将满酒的玉樽叼在鲜红的唇瓣上,柔软的腰肢缓缓舞动。
一开始柔媚万方好像月光洒落盛开的鲜花,舞步渐渐繁复转急,肢体和身上五彩的丝带翩然缠绕,炽热繁华,叮当一声,彩带崩然而放,仿若炽焰喷发,片刻又归于平静。
清寂的月光照耀鲜艳的花朵,玲娜口衔玉樽嫣然一笑,安静的样子让人心神一动。
苏荣轩全程一直看着玲娜淡淡的笑。
玲娜轻袅的走近苏荣轩,身后丝带滑落,双手将酒杯取下,端到苏荣轩面前,“王爷请看。”
苏荣轩不知何意,低头一看,清透的樽壁上印着淡淡红印,杯里的酒却一滴未洒。她刚才这番舞蹈动作大起大伏,变幻万千,却能做到酒杯端稳,平衡力,耐力,定力都需要协调一致配合精妙,必是练了长久才有这样的功夫。
苏荣轩敛神一笑,修长五指端起这樽酒贴近唇边,玲娜幽深的眼睛看着他,心神俱笑。就在酒将流进苏荣轩口中的一刹那,他突然将酒杯拿远,挑眉看着玲娜说道:“本王身体不适,已经很久不饮酒了。不如,你替本王喝了这杯如何!”
看着已经递到唇边的酒杯,玲娜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强作镇定眉眼浅笑的看着苏荣轩,心里却飞快的在想法子。
这时,一个端着果盘的侍女走过来,正要低身将果盘放置案上时,却不小心踩到自己裙摆摔了一跤,五颜六色的水果倾盘而出,在空中抛出个弧度,一颗苹果正好落在了苏荣轩的手腕上。那杯酒他本就端的不稳,被飞落的果子一砸,便骨碌一声落在了地上。
饶是经过多年的训练,玲娜也不禁深深呼了口气。
苏荣轩则是满脸不悦的看着那个侍女,仿佛在怪她打扰了自己的好事。
侍女此时也顾不得磕伤的膝盖,只是跪伏在地上不断的磕头:“王爷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这个侍女怎么也算是帮玲娜逃过一劫,玲娜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只见她巧笑嫣然的看着苏荣轩,柔声道:“王爷可不要气坏了身子,玲娜再为王爷跳一支舞可好?”说着,又伸手为苏荣轩倒上了一杯。
苏荣轩冷着脸摆了摆手,对身后人说了句:“回寝殿。”
立即有奴仆抬了步撵过来,玲娜无法,只能恭敬的送走苏荣轩。
眨眼之间,望月台上除了一片狼藉已无任何人。玲娜静静的走到侍女身旁,淡淡道:“你起来吧,王爷已经走了”。
细软的毛毯触在脚底,玲娜沉下气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巧合,还是苏荣轩已经识破她了。正欲离开,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阁主的命令是让你进入王府获得宁王的信任,而不是让你杀了他。”
玲娜回头,冷冷的注视着说话的人,方才还柔弱胆颤的侍女,现在正用冷漠的眼神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玲娜心下一凛,一眼就看出她是江黎昕派来的,却面无表情道:“我是一个杀手,阁主只让我杀人。”十二年里,江黎昕每给她一任务便有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去,她还从未接到过不杀人的任务。
侍女道:“阁主知道你会要了他的命,所以派我来告诉你,你的任务是潜伏在宁王府探听宁王的一切动静,至于何时杀了他,阁主会再给你命令。”侍女看她迟疑,又补充道:“阁主的命令,你该不会不听吧。”
玲娜忍住心中的不痛快,淡淡道:“玲娜谨遵阁主命令。”
侍女见任务完成,立即恢复了胆怯委屈的模样,对玲娜屈身告退。
玲娜孤身站在望月台,风音瑟瑟,她穿的极少,却一点也不觉寒冷,身为十七阁的杀手。她习惯了遵从,也习惯了没有自己的情绪。
可是这一刻清辉洒落,高台楼阁静谧无声。竟让她产生了一种悲切,孤独的感觉。玲娜无奈的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个固执的小师妹,现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