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晨曦死了,死在了七月流火的那个夏天里。
晨曦本来是三里五村出了名的美女,大大的眼睛双眼皮,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扇动着多少少年爱慕的心。
可惜天妒红颜,在她被吴立明用尽手段娶进家门之后,她的苦难就开始了。
婆婆李爱芹是三里五村出了名的厉害,那张嘴吧啦吧啦的能说一天不带歇息的,更是尖酸刻薄的任何事都想沾点便宜。
晨曦嫁进吴家的时候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李爱芹正好把彩礼压倒最低的数目,让夏家父母抬不起头来,可是也没办法,谁让女儿不争气呢?
进了家门之后,开始的时候还算顺心,李爱芹客气的让她注意保胎,什么重活儿也不让她做,还经常做些好吃的改善生活。
等她生下大女儿她的脸色就变了,说什么生出一个赔钱货浪费她的感情,月子里都给晨曦气受,让她的月子都没做好。
人家坐月子几斤几斤的长肉,她反而瘦了很多,要不是公公和丈夫帮着说好话,以后还能再生,头胎来什么都好的,她才好过了一些。
出了月子晨曦就承包了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带着孩子洗衣做饭的,婆婆连把手都不搭,给丈夫诉苦,丈夫也不知道心疼她,只是说带个孩子能有多累,谁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
等她生下小女儿在家里就彻底没了地位,婆婆看她的眼神厌恶的不得了,像是她做了多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吴立明也不敢反驳母亲,开始还迷恋晨曦年轻的身子,帮着说些好话,等晨曦生过两个孩子,头发干枯,面容憔悴,他对她没了兴趣。
这是她的第三个孩子,好在是个男孩,婆婆终于满意了,乐的合不拢嘴。
可是晨曦等不到好日子来临,由于营养不良加上婆婆想省钱,送她生产的只是乡里的小卫生院,条件有限,生下儿子之后晨曦大出血,医生都吓傻了,束手无策,只能让家里准备后事。
外面太阳火热,知了使劲的叫着,晨曦却觉得身子渐渐发冷,身下不断流出的鲜血带走了她全身的力气。
床边大女儿懵懂的目光和小女儿怯怯的眼神,让晨曦很是不舍,留下悔恨的眼泪,刚出生的小儿子声嘶力竭的哭着,可是声音并不洪亮,柔弱的像只小猫,他生下来只有5斤多点,比一般的孩子都要瘦小。
看晨曦渐渐闭上眼睛,吴立明握住她的手也很不舍,毕竟是他的发妻,为他生下三个孩子,当年的晨曦是多么漂亮啊,此时苍白的脸色,蓬乱的头发很难想象那是同一个人。
婆婆尖利的嗓音响起来:“都别急着哭,咱们赶紧去找卫生院的麻烦,让他们赔钱,不赔钱人就不拉走,人是死在他们这里的,他们要付全部责任。立明不是和隔壁村子的小娟打的火热吗?正好拿这笔钱娶回家,孩子也有人照顾,她也算死的值得啦!”
晨曦并没有咽气,只是眼睛沉重的睁不开,听到她这么冷血无情,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在她家当牛做马的,伺候全家老小,就是养条狗,死的时候也要有些不舍,掉几滴眼泪的。
吴立明和那个小娟的事情她也约有耳闻,只是没人帮她撑腰,她能怎么办?娘家兄弟都还小,自顾不暇,她怎么能让父母跟着她伤心为难?
总想着生下儿子生活就会好的,没想到自己会死,一股愤怒涌上心头,这些年她没有反抗过婆婆,一直逆来顺受的,现在她死了,儿子不用操心,倒是两个女儿落在后娘手里,能有好日子过才怪?
她猛地睁开眼,吓得婆婆尖叫一声,这是诈尸了吗?
“吴立明!你要答应我不然女儿受苦,让她们上大学,当初你是发誓要给我幸福的,你做到了吗?我要是知道女儿过得不好,做鬼也要回来找你们算账的!”
用尽全力说完这番话,晨曦终于闭上眼,带着对女儿的不舍和怨恨消失了最后的意识。
在最后关头除了对婆家的恨意,还有很深的悔意,晨曦想着要是在17岁的那年夏天,她考上一家很不错的高中,要是去上学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悲惨的死去?死后连尸身都不得安宁,被人当做讹人的工具。
晨曦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强烈的不甘让她想着如果能回到那年夏天,她必须去那所学校,改变自己的命运,意识终于消散在天地之间。
不知飘荡了多久,晨曦慢慢恢复意识,外面的知了仍然在撕心裂肺的叫着,炎热的空气让她出了满身的汗水,电扇扇出来的都是热风,一点作用都没有。
等等!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感觉到热呢?
晨曦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屋顶,老旧的电扇在努力工作着,屋子的角落里竖着四门衣柜,晨曦知道了这是自己的娘家,很久都没有回来了,难道是自己想再看爸妈最后一眼,她是个不孝女,不能给娘家一点帮助,反而让母亲一直为她操碎了心,每次回来都使劲给她做好吃的让她补补,女儿也最愿意来姥姥家了,母亲自己攒着好吃的都等她回来的时候塞给她。
想起这些晨曦的眼泪再次落下,真是好后悔啊!一次错误的选择导致悲惨的一生。
正想着,门被推开了,母亲走进来看到她的泪水叹口气道:“你也别怪你爸,家里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两个弟弟都要上学,哪怕这次凑够你的学费,下一次呢?反正女孩子都是要嫁人的,不如去打几年工帮衬一下家里,到时候挑个好人家嫁过去,以后会过得好一点的,饿不饿?妈妈给你做点面条去,中午都没吃什么东西。”
这番话是晨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爸爸反对她上学,晨曦不愿意,躲在屋子里赌气不肯吃饭,妈妈劝慰自己的话,怎么回事?
晨曦仔细看了看妈妈,发现她的头发还是乌黑的,眼角也没有那么多的皱纹,好像年轻的时候一样。
年轻的时候?晨曦再次吃了一惊,抬起自己的双手,瘦弱的胳膊,洁白的小手细腻嫩滑,绝对不是那双洗衣服做家务喂鸡磨砺成的长满老茧,粗糙皴裂的双手。
难道老天爷听到了自己的祈求,让自己回到了可以改变命运的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