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潇潇还待再问些什么，门外却猝然响起一阵敲门声，跪在地上的泠儿又伏叩在地上，以额驻地，不曾言语，安静的仿佛一个不会说话的傀儡。

孟潇潇眯着双眼瞧了她一阵，复又蹲下身子快速在她耳边悄语：“你死了，你就能保住你在意的人吗？”

泠儿浑身一震，双肩止不住的颤抖，可是却依旧没有抬头。

她没有选择，即使说了，如今的孟潇潇也不可能保得住她的的家人，泠儿心中分外清楚。

如果她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孟雨薇也不会特意将她塞到孟潇潇身边来了。

哪怕孟潇潇不像她们以前所想象的那般软糯，哪怕她善良可欺的外表下是一匹随时等着亮爪子的狼，没有半点根基的孟潇潇也不可能保得住已经被孟雨薇攥在手中的人的。

最起码，如今暂且不能。

这世道流离，命如草芥，一个大家小姐若是想要一个下等奴仆的命，还不是一抬手的事情？

与其去寄望不可能有任何希望的孟萧萧，还不如赌孟雨薇不会如此丧心病狂，只望自己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责，能够让孟雨薇放过自己亲人。

一滴液体悄然滑落在地面，混合着些许血丝，孟潇潇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泠儿的汗水，还是泪水。

看她良久没有言语，孟潇潇知道多半不可能让她去指认孟雨薇了，自己还是设想的太简单，太过急切了些。

门外的敲门声再次响起，比之之前更为急切，脆生生的小婢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小姐起了么？”

孟潇潇皱了皱眉，恢复了往常的语调，放柔了声音问道：“什么事？”

这个婢女的声音她没有听过，不是自己院里的那些丫鬟。

这些时日她虽然意识清醒，但是孟潇潇的躯体毕竟被妖兽之血中所裹挟的力量冲撞，经脉多处受损，所以一直抱病在床，今日还是第一次起身。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除了孟潇潇母亲华氏来看过之外，一个多余的人都未曾来过，这个，却又是谁？

“大小姐，府里新进了一批药材，二小姐挑了些，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孟雨薇的人！

孟潇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泠儿，眉心一跳，这人来得是不是太及时了。

哼，孟雨薇，你倒是当真把孟潇潇看得紧。

泠儿的身子极其细微的颤抖了一瞬，被孟潇潇敏锐的双眼一瞬不落的捕捉，心头一动，心下忽然有了主意。

门外的婢女还在催促，孟潇潇索性随了她去，反正自己不开门，这婢女肯定不敢当真闯进来的。

泠儿似乎察觉到了孟潇潇颇为不同寻常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反复打量，心中哀然一叹，仰头看着孟潇潇轻声道：“大小姐，往日是泠儿有眼无珠看低了小姐，今日之事，我绝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她事情完全败露，如今倒也坦荡了起来，“只是希望，妖兽血一事，小姐能够不再继续追查下去。”

苑栀听得糊里糊涂的，不过孟潇潇却是一瞬便懂了泠儿的意思。

这人怕自己查下去，孟雨薇会恼羞成怒进而害死她的亲人，可是她如今又不希望拿亲人性命威胁自己的孟雨薇有什么好下场，所以不会说出孟潇潇已经洞察了此事且不是庸碌之人的事情。

说到底，她也不是那么死心塌地的非要帮着孟雨薇，不过是受挟。

她计划自己死，所有人生，所有人争。

这人，脑子转的倒是快的很。

孟潇潇唇角轻勾，又蹲了下来，平视着泠儿，眼中已经没有了方才审问之时的冷色，压低了声音笑道：“我若是，不揭发你呢？”

泠儿一惊，一双杏仁似的眼睛大睁，满是不敢置信。

“小……小姐……”

似是惊喜来得太突然，泠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囫囵之语来。

孟潇潇挑挑眉，脸上竟然生出了几分俏皮神色，悄声道：“我留你，你往后安安分分做我身边的人，如何？”

眨了眨眼睛，又续道：“当然了，不能让孟雨薇知道。你若是答应，你以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泠儿怔愣在当场，似是无法消化这件事情。

门外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孟潇潇皱了皱眉，门外的声音，聒噪的紧。

苑栀虽然不懂她们两人如今是什么情况，但是也能猜到不能现在让门外孟雨薇的婢女进来，听见她锲而不舍的敲着门，苑栀也不免望向孟潇潇。

孟潇潇打量了一眼屋中摆设，泠儿跪拜的地方正好被桌子拦住，门口应当看不见。当下朝苑栀使了个眼色。

苑栀心领神会，匆匆跑去半开了房门，用身子挡住门缝。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十八九岁一袭翠色衣衫的婢女，左手托着一个小小的檀木托盘，唇红齿白，生的倒是不错，只是脸上的傲慢神色与她的主子如出一辙。

此人正是孟雨薇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苑栀自然是认识的。

“杏儿姐姐，早。” “哟，苑栀啊，泠儿呢？”

“泠儿在伺候我家小姐穿衣，小姐刚醒呢。”

“啧。”

毫不留情的嘲讽之笑脱口而出，苑栀心中不快，却也计较不得，只能辩解道：“大小姐大病初愈，身子有些虚，所以……”

“是是是，我知道，大小姐身子多娇弱呀，所以二小姐这不是差我送药材来了嘛，哎呀，二小姐特意嘱咐我让我替她探望下大小姐的病情如何了，二小姐要修习，实在是脱不开身你也知道的，所以还望大小姐勿怪。”

苑栀敛了眸，“二小姐有心了，苑栀代我家小姐谢过二小姐和杏儿姐姐了。”言罢，抬手便要去接杏儿手中装了两包药材的托盘。

却不想那人瞥了她一眼，轻蔑笑道：“二小姐说了，让我一定要将药送到大小姐手中，免得有些贱婢贪了去。”

苑栀一瞬涨红了脸，却并不出言反驳，只是眼眸又敛了下去，尽量用平淡的声音道：“小姐尚未梳洗，还请杏儿姐姐稍等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