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把自己身上的大棉袄脱了,只穿着一件旧秋衣,就着温热的洗脸水洗完脸,顺手连短短的板寸头也洗了一把,洗完搭好毛巾一回头,就见锅台上已经盛好了一大碗面条,大闺女递了双筷子过来:“爹,饿了吧?吃碗面吧!”
“哎,哎!”王利民欢喜无限地接了筷子,往面条碗里一伸,竟翻出一个白生生圆滚滚的荷包蛋来!
“小秋啊,我吃面条就行,你把这个鸡蛋吃了吧?”王利民挑着那个鸡蛋就想给大闺女,却被大闺女拒绝。
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把一大碗热乎乎的面条鸡蛋吃了个精光。随着身体暖和起来的,还有一个被幸福胀满的心。他得了妻子早产的信儿着急连夜赶回来,就是怕妻子生了没人照料,却不想,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大闺女竟仿佛一夜长大了,这举止行动,简直不像个八岁的孩子,比大人也不差什么了呢!
他这边还没感叹完,小秋却又从里屋走出来,一眼看见王利民吃完了,就上前拉住王利民的手,避开里屋门,直走到外屋西墙跟下去,这才压低声音道:“爹,我奶奶把我妹送给我大姑了,都是我不好,没拦住,让妹妹被我大姑抢走了……呜呜……”
刚刚还满脸幸福的王利民,听了大闺女的话,脸色一下冷下来。
他略略一顿,低头看着哭的委屈的女儿道:“小秋啊,你奶奶真的说把你妹妹送给大姑了?你没有听错吧?”
就知道,这个爹心里还是下意识地相信他娘。居然怀疑自家闺女撒谎……
小秋暗暗腹诽着,因为委屈,还有想起上辈子妹妹的不幸,她的眼泪掉的更凶了,几乎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抬手抹了把泪,强撑着道:“爹,我怎么可能听错?为着我拉着妹妹不撒手,我大姑一脚踹在我胸口,把我踹倒在屋门口啊……我娘早产住院发了两天烧,都没有奶水,好不容易求卫生院开了证明信买了一袋奶粉,昨儿我们一到家,我奶奶就带着小姑就来抢,要不是我大娘护着,那半袋奶粉早给我小姑抢去了……我被小姑打一顿也罢了,奶粉抢了去,我兄弟还不饿坏了啊……”
王利民越听脸色越难看,霍地站起身来,伸手抓起棉袄一边穿一边往外就走:“我去你奶奶家问问。”
小秋一把扯住他,提醒道:“爹啊,跟我奶奶说话啥时候不行啊,你还是趁着我大姑那边没防备,把我妹妹抱回来吧……小夏被抱走的时候哭得可厉害了,我怕她哭出病来,耽误了可就了不得了!”
这不是小秋危言耸听,上一辈子就是因为小夏哭闹病了发高烧,才会打了链霉素,造成了不可逆的药源性耳聋!直接毁了小夏的一生啊!
王利民低头看了看大闺女,下定决心般点了点头:“你再上炕睡吧,我跟你大伯、春生叔一起回来的,我叫他们一起去!放心吧,爹一定把你妹妹抱回来!”
王利民穿戴好了,匆匆就往外走,却被小秋一把拽住,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给娘交待一句。
王利民无言地摸摸大闺女的头,再次走到里屋门口,压低了声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着,开口道:“秀莲啊,小秋给我下了面条我吃饱了,大哥也回来了,我去大哥家借宿去,你安心睡吧,我回来就不再走了!”
自家就一盘炕,妹妹在,王利民这个姐夫是不好在家住,出去找宿就找吧,也是常见的事儿,故而宋秀莲半点儿没怀疑丈夫的话有假,还叮嘱了几句,让丈夫早上多睡会儿,不急着回来的话,这才让丈夫离开。
送走自家老爹,小秋蹑手蹑脚回到炕上。宋秀莲宋秀菊都没觉出异样来,低声说了两句话,就陆续又睡着了。
只有小秋惦记着王利民能不能顺利带回妹妹,即便躺在热烘烘的被窝里也睡不着,还担心吵醒娘和小姨,也不敢翻身,硬挺了一会儿,实在难受,干脆又悄悄起身。
刚一下地,紧挨着她的宋秀莲就醒了,迷迷糊糊问:“小秋?干啥去?”
小秋连忙道:“我到外屋解个手,娘,你睡吧。”
“昨晚喝水喝多了?”宋秀莲也没多想,就信了小秋的话,叮嘱小秋穿好衣裳,还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尿布,见没尿湿就又合上眼睡了。
小秋暗暗松了口气,出了里屋,就势在灶坑前的小脚床上坐了。
灶里还有余火,小秋蹲在灶坑前还觉得热乎乎的,并不冷。可余火毕竟长不了,没多会儿就熄了,又是下半夜最冷的时候,小秋渐渐觉得冷的受不住了,干脆添了半锅水,生了火。
灶膛里跳动的火苗映红了她的脸,门外只要有狗吠声,小秋就侧着耳朵听着,可水烧开了,灌进暖壶,又重新添了水,加了米,熬好了一锅粥,天色渐渐开始放亮,王利民还没回来。
小秋坐的腿麻脚麻,浑身都僵了,干脆起身,拍打拍打身上,倒水洗了脸,又给自己梳了两根麻花辫儿,收拾利落了,天色也大亮了。
小秋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门口朝外巴望了一回,看见有村里的老汉背着筐出来拾粪,却没见着自家老爹的身影。
有些失望地转回来,她突然记起昨天收起来的白面和土豆,心头一突,心道一声:坏菜了!
她是前一天上午收进去了小半桶白面,之后又是杀鸡又是蒸馒头的,忙乎着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如今想起来,过去差不多得有十七八个小时了,按大米‘复制’的比例算,得复制出十来桶白面了吧?经过大米的试验,水桶是不复制的,也就是说,过多的白面会溢出来……
也不知道她重生附赠的是个什么物件儿,空间?系统?
然后,小秋就觉得双手一沉,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不是她们家那个青花大瓷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