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那时对叔叔说的是“他们都叫我狐狸精，叫她小狐狸精，我也叫她小狐狸精，你知道她多听话吗？她会答应，她已经默认了自己是小狐狸精！”

从那以后妈妈每天回来的更晚了，一回家便拽我起来，朝我发脾气。但她再也没有像那天一样叫我数钱了，后来我才知道，妈妈身上已经拿不出那么多的钱了，那个叔叔不再给她钱，她的脾气更差了。

那个有着刀疤，面目狰狞的男人频繁地来到我家。他和妈妈一起在晚上回来，一直闹腾到天亮，那个刀疤男人才离开。

又一次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妈妈好像欠了那个男人很多钱，比上一次数的还要多，多好多，是两千张的钱。

妈妈求那个刀疤男人再通融几天，刀疤男人用脚踹了踹跪在他脚边的妈妈，“最多三天，三天以后你拿不上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刀疤男人走了，妈妈慌了，一屁股爹坐在地上，呆呆地，像一个木偶娃娃。

妈妈没有钱，她打算把我送给那个刀疤男人。她对我说，我长得很美，只有漂亮的女孩儿才能当狐狸精，她说我是小狐狸精，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我，那个刀疤男人也会喜欢我的。

“妈妈我不想去，我害怕。”

妈妈从来没有那么温柔地看过我，她竟然用手抚摸了我的脸颊，满眼都是温柔，她叫我“采芙，”她给我买了一件漂亮的裙子，给我梳了一个漂亮的头发。

“别怕，采芙，刀疤叔叔是个好男人，他会好好疼惜你的。”

那年我十岁，我陷入了母亲给自己编制的温柔的陷阱当中，我知道刀疤男人很恐怖，他会打妈妈，他肯定也会打自己。

刀疤男人来的那天，我跑出了家。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跑到了小卖部的地方。

那个小哥哥告诉我他家的电话，说有什么事就给他打电话。她把那个电话号码记得很熟，情急之下，她想到的只有林自建，因为她只知道他，他是唯一一个愿意给她帮助的人，是她第一个朋友。

可是，接起电话的是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听了她的话以后跟她说，她打错电话了。

不会的，她把电话记得烂熟，绝对不会打错。

妈妈和刀疤男人已经看到了她，妈妈把她拖回去了。

“不错，是个美人儿胚子。”那个男人用指尖挑起我的下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恐怖，他的眼睛很亮，如果没有那道疤，他会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像那个漂亮叔叔一样。

刀疤男人对她的反应似乎很是意外，更加来了兴致，“你不怕我？”

我起初是害怕的，但如今却不怕了，她这一生或许只怕过一个人，那便是宁素素，她的母亲，那个狐狸精，那个叫她小狐狸精的女人。这世界上还会有谁让她害怕吗？因为不在乎，所以便不害怕。一开始她害怕刀疤男人，只是因为他欺负了她的母亲，她在乎的只有宁素素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要害怕？”宁采芙好像变了一个人，突然之间，十岁的小女孩儿好像有了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宁采芙已经不再在乎那个人了，宁素素说要把自己变成奴隶一样的人，终日像狗一样使唤着自己，她怎么会感受不到，但她在乎宁素素，因为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她没有给过自己一点点的温暖，她渴望爱，渴望妈妈的拥抱，亲吻，可是宁素素给她的只有冷嘲热讽，只有满身青紫的掐痕。

或许她可以哄骗自己，宁素素只是心情不好，在外面受了委屈，所以对她不好，可是当那一刻到来的时候，她再也掩饰不下去了，她骗不了自己的心了。

她终于对自己好了一次，宁素素对她笑，给她买好吃的，抚摸脸蛋，可是她每做一次这样的举动，便叫宁采芙的心冰冷一分。宁素素想要把她送到刀疤男人那里，所以要哄着她。

当自己在小卖部打完电话后，自己最后的那一根救命稻草也不在了的时候，她绝望极了，她看到了气急败坏的宁素素，她追了出来，恶狠狠地把她拖走，此时的宁素素是长着青面獠牙的，容貌可惧，她的心再也暖不起来了。

刀疤男人笑了笑，“你不觉得我这条疤很可怕吗？”

宁采芙甜甜一笑，“叔叔，我觉得这条疤很酷。”

“是吗？那你要不要一条同样的疤。”男人的眼中有一丝嗜血的精光闪过。

“好啊！那我和叔叔就是刀疤二人组了。”我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怎么可能给我一条同样的疤痕呢？他和宁素素看中的不就是我这张脸吗？怎么可能会给我一条疤。

“好，哈哈哈，不错，你叫什么名字。”刀疤男人很满意我的回答，大笑了起来，散去了眉宇中间的阴郁，整个人爽朗了不少。

“我叫宁采芙，叔叔你叫什么名字。”我等着一双无辜懵懂的大眼睛，抬头望着他，等着他回答。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抱起了我，我坐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两下，没有挣脱开，便任由他抱着。他身上有一种味道，让我安心。从来没有被一个强壮的男人这样抱过，她觉得心里很踏实，很安全。

“我叫林明，你记住了吗？”

我点了点头。

“但是以后只能叫我刀疤叔叔，不能称呼我的姓名，明白吗？”

我凑到他耳朵边，故意说的很大声，“我知道了，刀疤叔叔。”

第二天，我被带到了刀疤叔叔的家。出乎我意料的是，刀疤叔叔的家很大，很漂亮。家里的人对他很恭敬，见了他都会鞠躬，他们叫他少爷。

他叫一位阿姨给我安排了房间，灰色的壁纸，灰色的地板，灰色的书架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架子书，床单也是灰色的，枕头和被子也是灰色的。我知道了，刀疤叔叔应该是喜欢灰色。莫名其妙地，我也并不反感这一个灰色的房间，一个人处在这样一个灰色时空里，仿佛与世隔绝，能将自己保护起来，感觉很安全。

“怎么样，喜欢这个房间吗？”刀疤叔叔从隔壁的房间出来，他住在隔壁。

“很喜欢。”

“我以为小女孩儿都会喜欢粉色的东西。”刀疤叔叔似乎想看出我是不是在说谎。

“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颜色，但我知道自己不喜欢粉色，现在我知道我不讨厌灰色。”我的话简直像是从一个成人口里说出来的。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吗？”他很显然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只需要记得，以后你自己没有什么喜欢和讨厌，一切都是我喜欢的和我讨厌的，明白吗？”刀疤叔叔的眼神变得阴郁，像这一室的灰色时空。

我被他带着去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见到了两个认识的人。

这是一间很大的宅子，竟然比刀疤叔叔家还要大，还要奢华。

佣人们恭敬地叫他“二少爷。”

有一个比她小一点小女孩儿，见他远远过来，便喊着“刀疤子来了，丑刀疤来了！”然后便躲在一个女人后面。

女人的年纪像宁素素一样大，只是她打扮地更华贵，显得更年轻些。

“林明，你别跟樱儿一般见识，这孩子都被我宠坏了。”女人看向刀疤叔叔的眼神，很奇怪，那是宁素素看向那个漂亮叔叔的眼神。女人的声音很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樱儿，这个名字真好听，她有一个爱她护着她的母亲，实在是比她幸福的多。

刀疤叔叔没有理会两个人，一个小孩儿的毒舌辱骂，一个大人的惺惺作态。她拉着我径直走过去，可是那个叫樱儿的小女孩儿却叫住了她。看得出她妈妈作势要拉住她，可是却没有动作。

樱儿从她妈妈身后跳出来，用手指着我，气鼓鼓的说：“你是谁？为什么来我家？你为什么跟那个丑刀疤在一起？”

宁采芙听到这一连串的问句，心里很不舒服，这个女孩儿真是被惯坏了，她竟然叫叔叔丑刀疤，她有一种冲上去打她的冲动。

“你又是谁？我为什么不能来？我跟谁在一起关你什么事儿？还有，我叔叔长得很帅，这个刀疤是男子汉的象征，你才长得丑，丑丫头，没礼貌。”

他看到刀疤叔叔好像笑了笑，那条疤也变得可爱了起来。

“你，你，你滚出去！这里是我家！我爸爸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算什么东西，滚出去！”

这个樱儿被我激怒了，发了疯一样大声吵嚷着，那张本就不太漂亮的脸上，更显得狰狞，丑陋不堪。

“林自樱，你好大的胆子！”一个拄着拐杖的老爷爷缓步走了过来，拐杖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很响，每敲打一下，林自樱便哆嗦一下，最后竟钻到了她妈妈的怀里。

按理说他的拐杖声音很响，不应该现在才听到啊，看来是已经悄悄地听了好久了。

“你就是这么做母亲的？你看看林自樱嘴里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大逆不道啊！我还活着，还没死呢！”老爷爷看来是气极了，用拐杖大力地敲打着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