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外是一片野林,此刻林子中传出动静,不大一会儿,众多人影出现在林子边缘。
领头的是一个黑袍人,他手中拿着一面小鼓,每走三步就敲下鼓,他身后跟着一众人群,应着鼓点向前走着。
那人引着人群来到法阵边,然后停下鼓声,他身后之人便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与此同时,从林中不断钻出人来,每一波人群前面都有一个黑袍人带领。
陆凡跟在人群中,此刻已经骇得面无血色,好在人数极多,当那催魂一般的鼓声停下时,他和丫丫二人刚刚走进林中。
陆凡只是一个孩童,何曾见过这样吓人的场面,没有手脚瘫软就已经大幸了,他强忍心中惊惧,一点一点将站着一动不动的丫丫向后拖,想要带着丫丫离开这里,却冷不防撞到一人身上。
“嘿嘿……”那人笑意盈盈,陆凡却忍不住惊叫道:“杂耍刘!”
杂耍刘同样穿着一身黑袍,那张憨憨的脸看在陆凡眼中竟是说不出的狰狞!
未容他再说出话,杂耍刘黑袍一卷,登时三人消失在这片野林之中。
乱葬岗左近,一处背阴的小山包上。
一团黑雾陡然出现在这里,黑雾散去后,杂耍刘带着陆凡和丫丫出现在这里。
陆凡只觉视线模糊扭曲,待再看清楚时发现,已经不在林子当中,等见到站在身前的杂耍刘后,顿时惧怒交杂!
“你……你同那些人是一伙的!”
杂耍刘瞥了一眼陆凡,然后将目光都放在丫丫身上,他伸出一指,点在丫丫额头上,指尖爆出短促红芒,一闪即逝。
“啊!你要干什么?放开丫丫!赶快放开丫丫!”陆凡见杂耍刘的动作,担心丫丫有什么不测,也顾不得其他,抱住杂耍刘伸出的手臂,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唔——”陆凡一口咬下,牙齿却痛极欲断,那杂耍刘的手臂好似坚铁一般,陆凡也有一股犟劲,口中虽然极痛,却并不松口,任凭齿间溢满鲜红。
杂耍刘虽然不在乎被这小子咬上一口,可是见陆凡如同小狼一样的目光,心中便极为反感,暗哼一声,稍一用劲,鼓起的手臂登时将咬在上面的陆凡崩飞出去,随即身影闪动,紧跟着一掌印在陆凡胸口。
“嘭——!!”
“哇——!!”
杂耍刘掌力刚猛,直透心房,陆凡人在半空,一道血箭便从口中喷出!
哼!不自量力!
杂耍刘看也不看跌落在几步外的陆凡,手指点在丫丫额上,少顷方露出满意神色。
陆凡痛得喘不过气来,只觉腑脏纠结而后又被人硬生生揉碎了一般,他口中呕血不止,耳中嗡嗡作响,眼睛也逐渐变得无神黯淡。
杂耍刘从腰间百宝袋中取出一根细发,平放在掌中,而后掐诀念咒,便见那跟头发像是被人操纵了似的,从掌中飞起,向丫丫后颈刺去……
峰峦之巅,皑皑白雪。
一个神情淡漠的白发男子,忽然右手按胸,眉头一皱,心脏似针扎,一阵阵疼痛,似他这般人物,早就修炼到寒暑不避,病疾不侵,换句话说,已非“凡俗之躯”,可现下发生这样的事情,显然极不寻常!
他身无长物,随身上下只有一块残破的双鱼玉佩,玉佩系在腰带上,却并不完整,缺少了半只。
此刻,那半只双鱼玉佩发出“嗡嗡——”之音,颤鸣不止。
白发男子一惊,淡漠的面容上浮现出惊喜,不禁脱口而出一句:“阿离!”
双鱼玉佩陡然发出一道白光,直冲天际。
与此同时,眼看细发刺入丫丫后颈之时,从丫丫身上也是一道白光冲天而起,那细发被白光一卷,眨眼间化为灰烬!
一时间,墨色天穹,两道光辉如腾龙一般,遥相呼应。
山谷中,那白发男子癫狂大笑!
乱葬岗处,钟洪和木师兄等人,勃然色变!
殃城周围,诸多或隐或藏之人,无不面露惊诧,各有心思。
杂耍刘张着嘴巴,心中惊惧不已。本想用勾魂夺魄的手段将手中这个小女娃炼制成元阴姹女,以便自己修炼所用,却不曾想到,竟然引出这番异象!
他咬了咬牙,看向丫丫的目光闪烁不定……
具有葵水元脉的女子本就万中无一,更何况还是一个未经天葵的女娃,那盈满一身的元阴,对于修炼阴姹功的他来讲,简直是至宝,只要吸收眼前这个女娃的元阴,他的功力少说要增长五十年,现在若要放手,那先前所做的手段岂不是白费了。
杂耍刘心中贪欲压倒了恐惧,打定主意要尽快将女娃炼制成元阴姹女,然后离开这里。
“还好乱葬岗那里少不得怨气滔天,只要我小心谨慎,手段麻利些……”他自言自语,暗暗打气。
他刚将手掌附在丫丫的头上,心中猛然惊悸,一股冽风铺面而来,风中带有无边肃杀之气,杂耍刘被激得头皮发麻,一个懒驴打滚,向右边躲去。
丫丫身前一道无形风压掠过,周遭草木皆尽被斩为两段。
同时,丫丫心口处慢慢浮现出一团朦胧虚影,爆发出夺目光彩,光彩之中仿佛有只锦鲤顺势游动,荡出层层波纹。
杂耍刘额上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眼睛死死盯住丫丫,眼前情形已然超出他的预料,有谁能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身上竟然有护体法宝,且不论这护体法宝威力如何,单是炼制一途就非寻常修行之人能办到的。
况且所炼制的法宝上面大多留下炼制者的一缕神识,倘若眼前这件法宝上面也有的话,刚才的异状必定引起了炼制之人的注意。
想到这里,杂耍刘心中甚是不甘,却不得不忍住贪念。
他捏住法诀,一股黑烟腾起将其包裹,就在黑烟将散未散时,一道白芒携破空之声匹练而来。
“什么人!”黑烟之中杂耍刘惊怒喊道,同时只来得及将身子斜斜侧开。
黑烟“嘭”的一下炸开,杂耍刘从里面闪现出来,抱着左肩狼狈地半跪在地上,目露惊惶。
他的左肩上出现一道巴掌长的口子,黑紫色的血水顺着指缝流出来,发散着腥臭味,可是杂耍刘丝毫不敢动弹一下。
因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尊下是何方高人,不知为何要找我这个小小的黑水宫弟子的麻烦?”杂耍刘不知对方深浅,语气恭维地问道,同时透露出自己身为黑水宫弟子的身份,黑水宫属北疆地方派系,早些年一直名声不显,却很有势力。
杂耍刘稍等了一会儿不见身后有动静,正要扭头回看,忽然感觉后颈酸麻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白发男子的眼中好像只有那一个小小的身影,冷毅的面容之下似有隐隐激动,垂在身侧的手臂微微颤抖,腰间残缺的双鱼玉佩自动地漂浮而起。
丫丫身上白芒再现,与半空中的双鱼玉佩相呼应,在她胸前逐渐凝结出一块玉佩的轮廓,而浮在空中的双鱼玉佩嗡嗡作响,忽然一闪而过,瞬间没入她的胸口。
原本僵直的丫丫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清周围尽是陌生的景象后,惊惧的表情跃现在她稚嫩的脸上。
她向四下张望,等看到陆凡倒在几步之外,立刻跑过去,口中喊着“哥哥,哥哥……”
路凡面色惨白,气息奄奄,脑中混沌时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喊他,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见着丫丫蹲在他的身前,使劲地摇着他的手臂,小小的脸上满是惊惶。
路凡稍一动,胸口就传来一阵碎骨般的疼痛,疼得喘不上气来,口鼻里面尽是腥甜味道,他张张嘴,没能说出话,血沫子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
丫丫吓得哭了,她记得最后见到娘亲的时候,娘亲也是这个样子,后来……后来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慌乱地用手去擦血沫,想要将那刺眼的颜色擦掉,可血沫越擦越多,囫囵得满手都是。
“呜呜……哥哥!哥哥!你醒醒啊,不要像娘亲一样睡着了,不要丢下丫丫一个人啊!呜呜……哥哥……”小小的人呜咽声凄凄,她不住地摇动陆凡的手臂,生怕他就这么“睡”过去。
白发男子走到丫丫身边,问道:“你想要救他吗?”
丫丫闻声抬起了头,一个不认识的人站在她的身旁,听到那人的话,她不禁点点头。
“那好,我救了他,你跟我走好不好?”白发人问道。
丫丫摇摇头,稚声说道:“丫丫哪都不去,丫丫就跟哥哥在一起。”而后怯生生地看着白发男子问道:“哥哥是睡着了吗,为什么怎么叫都叫不起?丫丫记得以前娘亲也是这样睡着的,然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娘亲了。好心的人,丫丫只剩下哥哥一个亲人了!丫丫给你磕头,磕多多的头,你一定要让哥哥醒过来啊!”
白发男子听了丫丫的话,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说了一个“好”。
他抬起左手,手掌向上展开,而后攥紧又松开,悠忽间在掌心之中出现一支拇指般高矮的玉瓶。
打开瓶塞,将玉瓶口朝下倾斜,倒出一粒雪白的丹丸,丹丸表面荧光奕奕,好似点点星辰,一股丹香弥漫开来。
白发男子丹丸塞入陆凡口中,便拢手站在一旁。
混混噩噩之际,陆凡只觉一股清凉直冲头顶,随即入了腑脏,散入四肢百骸,便像将要枯死的秧苗得到雨水的润化,丹丸中的药力不断修复着他残破的身躯,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陆凡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