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只是从喉头发出一声疑惑的语气词,眼神相较之前带了些温度。
我的头发已经湿透了,黏黏的贴在脸上,甚至挡住眉眼。我抬手抹了一把脸,仍旧看向他,粲然一笑。
胡应骅说的是对的,我一定是跟哪个女人长的特别像,因为我笑的时候,陆庭昀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惊讶,悔恨,失而复得,难以置信。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我很难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能够表达出这么多的感情。
他猛的丢下手中的伞,也不过雨水落在身上,迈起长腿向我走来。
长臂一挥,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温暖到,我这辈子都不想离开。
鼻头猛的一酸,这些日子的疲惫和狼狈,都在这个怀抱中得到救赎,我曾经不止一次的以为,这辈子能给我温暖的,就只有胡应曜。
可如今,在一个从未谋面的男人怀抱中,我感受到了全世界。
“是你吗?”他把我的脑袋放在胸口,声音轻柔,像是什么珍贵的物件。
可恰是这句话,一下子把我拉回现实。
此刻,面前这个男人的温柔,不是对我,而是透过我,给另一个女人的。
我慌忙离开他的怀抱,无助的摇了摇头:“不,我不是她。”
我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一点点的暗淡下去,似乎到此刻,他才想起什么,浓得散不去的悲伤围绕着这个男人。
“是啊,你怎么可能是她。”陆庭昀苦笑着仰头,雨水落在面上:“她在天上,快乐的生活着呢……”
他的眼神传递出无限的悲哀和绝望,甚至与这段时间的我,有那么几分相像。
我不敢再在这儿待下去了,于是没再停留,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广场光滑的大理石板地板上积蓄些雨水,踩在上面溅起水花,沾湿的裤腿如同儿时玩耍后的模样。
他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我跑出好远才回过神。
往我这个方向跑出几步,大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我回头,他额上的碎发沾湿,比之前多了些狼狈,却不再那样高高在上了。虽然知道我不是那个女人,可他的眼神还是说明,他不想让我就这样消失。
“我叫张小曼。”我停住脚步,再次朝他笑了一下。
我想我跟那个女人笑起来一定很像,因为陆庭昀因为我的笑容,又一次失神了。
抬起胳膊朝他摆了摆手:“再见,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很快就会的。”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穿过雨幕,脚下踩着积水啪啪作响,却丝毫没有减缓我的速度。离开这里,是我此刻唯一的愿望。
也只有在雨中,我才能毫不忌惮的哭泣,没人看的到我的泪水,除了我的内心。
那时,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胡应骅这个人向来阴险狡诈,我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但这算不算与狼共舞,还都是一个未知数。
或许对此时走投无路的我来说,这笔交易,才能给我一条出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见到陆庭昀的缘故,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的我,竟一夜无梦。
但当第二天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我还是用了许久,才认清楚这个空空荡荡的家,已经再也不可能,有人回来了。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不得不强忍着痛苦,挣扎起身,而后相信尸走肉般去工作。
胡应曜大概是怕我食言,所以没过多久就发了一条短信,问我现在在哪儿,说是要讨论离婚协议书的事。
我冷笑一声,心底已经凉的发麻,却再也没有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在医院,你过来吧。”
这大概,是我跟他最后一次见面了。也许和气的说话,还能给彼此留下最后一点温柔。
我整整等了一个钟头,在这期间,有护士跟我说话,我只能嗯嗯点头,思绪早已不知飘向何方。生不如死,大约便是这样吧。
有个小护士跑过来,含笑对我说:“张大夫,你老公来了。”她笑得甜美,大约是以为我也会像她一样,为爱人的到来而感到开心。
我匆匆赶过去,便看到那个曾经有我有七年感情的男人,却也无法忽视,他身边那个娇小可人的情人。
心下苦涩,我暗叹小护士的年轻,明明都已经带来了情人,这还是那样,满心欢喜的来通知我。
胡应曜满脸的不耐,伸手扯掉两颗衬衫扣子。反倒是一边的杜姗姗温柔的笑着,似乎面前的我并不是她的情敌,而是什么着急见到的人。
不过也对,她应当着急的,因为今天见过了我,便意味着我们七年感情的结束。而对于她,这是再珍贵不过的了。
“行吧,离婚协议我拿来了,你看着签。签好了,咱们约个日子,到民政局把离婚证给领了吧。”胡应曜耷拉着眉毛,满不在乎地看着我。
这个表情,只有在他看到厌恶的东西时才会出现。
原来,现在的我,已经到了让他厌恶的程度。
我努力的将嘴角扯出一抹笑,淡淡应道:“不必了,则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去吧。”
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杜姗姗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我低下头,尽量假装自己没看到她的小表情
“随便。”胡应曜似乎有些意外,眉头自然跳了一下,也仅仅是一瞬间,别恢复了那股冷淡。
虽说在这个时间段医院的走廊没什么人,但时而也会有几个小护士路过。我想不用过太久,整个医院都会知道,曾经我这个爬上枝头的麻雀,已经重重的从云端跌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
但我没有想到,陆庭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你签字之前可要考虑清楚,要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沉稳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我们三人同时回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向我们走来。
胡应曜眯了眯双眼,一直满不在乎的表情出现了波动。
但当他看清楚来者之后,整个身形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