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带雨的羡晞心中略过千万条思绪,千万种可能性。
带些质问的语气。
“您有没有想过,正是父亲身边以您为首的官员太过懦弱无能,才让大司马没有丝毫的忌惮,为所欲为。您就不怕,大司马他有一天要除去与父亲的残存势力,到时候,您还会有现在这么轻松吗?”
御史中丞的表情有着片刻的凝滞,若有所思。
忽而嚎啕大哭道:“是啊!是老臣无能,无能为力啊。上不能为君排忧解难,惩治奸恶,下不敢为大人说上一句话。”
羡晞的眉目愈蹙愈紧,又拾起了被她落在地上的折扇,折扇分分合合,仍不能解下片刻忧愁。
只好先倒了一杯茶水给他缓缓。
“侄女也不是怪您,您一把年纪了,还是要保养好身子,侄女不求您能帮我救出父亲,只望伯伯能帮我阿弟一把,阻挠他回到京师。”
“娘娘,您请放心,老臣一定会想办法给二公子通风报信的。”御史中丞哽咽道。
羡晞再朝他一拜:“就此别过!”
桌上三字:丞相府。
他犹豫片刻,指沾茶水,在书桌上迅速写下几个字,羡晞看后,心领神会,即刻动身离去。
丞相中立已久,羡晞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会信她,信父亲,从而伸出援助之手。
不管了,姑且一试。
经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羡晞依旧想着或许存着一线生机。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丞相府门前就被拦了下来,让家丁送进去的信物被退了回来,得到一句:“我家大人今日身体抱恙,夫人说不见客,公子请回吧。”
“那你家大公子可在?”羡晞无奈道。
“公子请回吧,我家公子游学去了,已有三载没有回来过了。”家丁面上有了些不耐烦。
此时已迫近黄昏,薄雾冥冥,看不出天色的早晚。
随着天色,羡晞忽而觉得自己也有些昏昏沉沉的,雾色穿过双眸,直抵心房。
一揪揪的疼痛袭来,整日的奔波,连日的操劳,她再受不住了,就要往后倒去。
却没有重重的倒在地上, 倒在了一个微微泛着凉意的怀抱里。
他焦急道:“晞晞,你还好吗?”
双眸就要闭上之际,羡晞惨白着笑容:“真好,沉哥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羡晞直接昏了过去。
他只好立即抱起她进府去,看门的家丁好声好气的对着他道:“公子,这人是夫人明令要求不准进府的。”
“我只说一遍,让开!”他带些怒意直视着家丁。
家丁立马怂了下来,俯首低眉让他们进去。
“快,请大夫过来!”他将羡晞抱回了房间,低声厉喝吩咐着丫鬟。
他便是洛丞相唯一的子嗣,名唤洛沉。
丫鬟不敢怠慢:“是,是,奴婢这就去。”
神情冷峻,为羡晞擦着小脸时,却温柔缱绻,眸子仿佛能浸出水来。
不一会,大夫就过来了,丞相夫人后脚就过来了。
洛夫人见洛沉不去父亲母亲跟前请安,竟把这床上之人给弄进来了,很是震怒。
“沉儿,你这是怎么回事啊,信里就跟你说,你父亲病倒了,怎不见你去他房里?”
“母亲息怒,沉儿刚问了下人,父亲好不容易才睡着,不想扰了他歇息。”
“哼,你可知你父亲病入膏肓,今日又抱病上朝,身子更加弱了,你就不知道加紧时间尽尽孝?”洛夫人脸色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更加不悦。
心道,他要把那个女人弄进来,她管不着,可没有立即探望父亲,总该是他的过错了吧。
庶子,就是不成气候!
“母亲,您失言了,父亲他还有大把的时间等着孩儿尽孝,当然,母亲您也一样。”洛沉简单利索的行着儿子拜见母亲的礼,不咸不淡的回着。
“最好如此!”洛夫人只好气急败坏的转身离开。
“来人,将我带回来南海蓝雨珠和北方的千年老参送到母亲房中去。”
羡晞在大夫的针灸过后,也悠悠转醒,见天色已晚便要下榻去。想着绝计不能误了时辰。
可是,这虚弱的身子在下床时都差点摔倒,洛沉再次及时的扶住了她。
“已经这么晚了,不如就在这歇一晚,或者晚些送你去南府宿上一晚。”洛沉扶着她,建议道。
“不,南府不能回!我一定要回宫去,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这不能再出差错,否则南家只会更难过。”羡晞挣扎要出门去,语气强烈。
“你还没同我说,你为何会出现在府门前?”洛沉只得妥协,小心的扶着她走。
“我们边走边说,可以不?”羡晞面上的血色终于恢复了些许。
“好,依你。”带有浓浓的宠溺之情。
“你会不会怪我这几年都没有同你联系?”她有些不敢看他。
进宫的头两年,他们时有联系,后来逐渐的断了,因而,连他出去求学,她也毫不知晓。
“怎会呢?你记住,我永远不会怪你。”洛沉忽然郑重起来,扶着她的手,紧了几分。
“沉哥,你总是像我大哥一般。”像大哥一样总是满足她的无礼要求,忍着她的任性。
“只是像你大哥吗?”他微微一叹,轻不可闻。
大哥?那么皇上呢?
“你说什么了?”
“没有,并没有人说话,你听错了。”
本欲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口去,洛沉念着她身子虚弱,只备了马车给她。
路上,羡晞跟他说了如今的朝堂局势和南家所遭遇的陷害,只是中间省去了她与玉太子交易一事,不是她刻意瞒着他,而是她隐隐的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听后,答应一定会帮她。
虽然他目前无官爵在身,但是羡晞相信以他的背景和手段,他有能力做到。父亲和阿弟得以保全的希望,就有了五成把握。
尽管羡晞不停的告诫自己,一定要、坚强,但这么多日来,碰了唯一一个她可以信任,愿意帮她的人,她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这份软弱,这份天真,也只有在信任的人跟前才会悄然出现。
他噙着笑意,拍拍她的头:“都会好起来的,沉哥会尽全力帮你的。”
四目相对,有些东西暗暗滋长,她的信任同他的情意。
椒房殿里,宫灯竟未点起,借着夜色,隐隐约约可瞧见些,羡晞到了内殿后,却还是让椅子拌了下。
急呼:“小栗子,还不快把灯点上!”
“你不用叫了,他已经不在了!”
清越的声音,是羡晞所熟悉的,只离着约莫五尺的距离,且声音还在逼近。
“师兄?你怎会在此处?”来人点起了一盏灯,拿在手里。
“朕怎么不能在此处?倒是要问问贵妃日里怎不在此处。”流桉的话语里含着讥讽和质问,是羡晞从未听过的语气。
纵然这几日,经历过太多的从未有过,羡晞依旧呆愣在原处,不敢动弹。
“哦,今日去淑妃那闲聊了许久,一时起劲,忘了回来。”羡晞红着脸,想着措辞。
“贵妃莫不是忘了,你禁足未解之事?”流桉淡淡道。
“如此,臣妾倒要问问陛下,臣妾究竟犯了何错,要被禁在这椒房殿。”羡晞反击道。
“贵妃知道了朕同花公子之间的私情,朕总得采取些措施吧。总得确定了贵妃不会说出去以后,才能放心不是?”流桉冷笑一声,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你以为我会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羡晞忽然觉得有些悲哀,爱了这么多年的人,不仅不爱她,还不信她。
“只关着我有用吗?椒房殿这么多人,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不,你不会,朕不会要贵妃的命,却可以要他们的命。不过,现在朕改注意了。”
“你什么意思?”
“朕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挂念贵妃的安危,才眼巴巴的跑到了这,见贵妃安然无恙,朕就放心了。”流桉叹着气道。
她以为她能够悄无声息的出宫?
笑话,她不知道,在她出宫一个时辰后,立马就有人来他这密报。
她的行踪同时在他的掌控之下,很好,很好!竟然躺到洛府上去了。
还同洛沉同一辆马车。
流桉瞬间掐灭了火苗。
满室重新陷入了黑暗。
“不要!”流桉掐灭火苗后,朝羡晞走来。
只是在她耳边轻声道:“锦美人那为朕煲着汤,就不奉陪了,还有,你那些宫人的胆子未免太大了些,以后就不必在此处伺候了,贵妃,好自为之!”
羡晞还来不及流桉的突然造访,他就突然离去了?
甚至于对着她没有丝毫的怜惜,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浓重的原因,还听到了一丝厌恶。
多可笑,他竟厌恶起了她。
他可以去跟宫妃虚以委蛇,怎就不能好好的陪她一晚?
她要的越来越少,他给的便越来越少。
她是他的唯一的师妹啊!
是谁,到底是谁,出卖了她。
莫不是淑妃?
又是信错了人,或许她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羡晞俯首哭泣,低低的啜泣声传开,却没有任何人会听到。
流桉把她的宫人几乎都调走了,只留下两个守着椒房殿大殿门口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