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谁来管?”洛云瑶心道不好而问。
“相国侯。”清冷的一句话,似乎能冻死人。
果然是他。
洛云瑶终于明白为何秦璟颢专门来警告她了。赈灾一事,相国侯会贪。
看相国侯这幅肥胖的样子,以及他家碧丽堂皇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贪得流油的人。不过洛云瑶只是以为他收的都是其他巴结官员的供奉——不过那些巴结官员,他们也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没想到这种救命的钱财,相国侯也不肯放过。
洛云瑶气愤得不能自己,猛得用手捶砸桌子。她放在案几上的茶杯随着她的拳头,猛地泼洒了出来:“畜生!”
秦璟颢看着洛云瑶,脸色深沉。洛云瑶再气愤也感觉出来了秦璟颢对她刚才捶桌子的行为的不满。
堪堪收回自己的理智,洛云瑶愧疚地对着秦璟颢一笑:“抱歉秦兄,是小弟失礼了。还请秦兄原谅。”
秦璟颢不答,脸色也不好。他伸出手,摊开掌心,示意洛云瑶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洛云瑶看着他的脸色有点胆战心惊。秦璟颢这个样子也像是老师要打出错犯事的学生。洛云瑶心里虽然害怕,但还是听话地伸出手,将刚才捶桌子犯事的手交了出去。
大将军打人一定会很疼吧。洛云瑶想着,有些害怕,闭上眼睛。
被木桌子捶得手骨发疼的手,包裹在温实的掌心里。那只手很大,很温暖,骨节分明。手上很多的厚茧。洛云瑶并不觉得这茧烙人,反而很有安全感。
被这样一双手握着很有安全感。
洛云瑶感受着被人温柔以待,手掌所有的疼已经消去。转而来的是心里泛滥的温暖和悸动,脸上的红腮热度。
秦璟颢不知道这人想了这么多。他看着掌心里白嫩纤纤的手,红了一片,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他之前还想着要将这个人温柔以待,可是还是没能阻止她受伤。
“来人去拿新热的鸡蛋和一些冰块。”秦璟颢也不在意是否是自己的府邸,自然无比地吩咐着洛云瑶的下人。
“作为男子汉,哪里有那么娇贵。”洛云瑶轻轻地反驳他。心里却对这人的温柔毫无办法。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秦璟颢的手里抽出来,秦璟颢却用了力的握紧了她的手。洛云瑶抽不出来。她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和秦璟颢对视:“小伤而已,秦兄不用过度担心。”
秦璟颢对她试图抽回自己手的行为只做不知,反而理直气壮地命令洛云瑶:“下次不许这样。不许伤害自己,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你自己。”
这话让洛云瑶心里漏了一拍。洛云瑶发现自己越来越不正常,秦璟颢的一言一行对她的影响与愈发大了。洛云瑶试图将自己恢复正常,便打笑他:“那,如果是秦兄对小弟的伤害呢?”
“也不行,也不可能。”
他说,他也不可以伤害她,他说,他也不可能伤害她。
秦璟颢这人明明看起来清清冷冷得不行,如同玉一样的公子。原来这么会说情话。洛云瑶低头想着,终于找出来自己不正常的原因,她想,她是被秦璟颢一本正经的挑逗陷落,毫无预防。
或许秦璟颢只是单纯的兄弟情。洛云瑶你现在是男儿身,他怎么可能对你有想法,你别自作多情了。她提醒自己。况且秦璟颢身边还有一个青梅漂亮得不可方物的月琉熙呢。
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洛云瑶又无精打采起来。
洛云瑶没有说话,清冷的大将军自然也不会出声。一直到青竹拿来了鸡蛋和冰块,秦璟颢细心温柔地照顾着洛云瑶的手。
“不……不劳烦秦兄了,小弟自己来。”洛云瑶连忙阻止他。
秦璟颢对于这话无动于衷,专心做着手里面的事。
洛云瑶看着秦璟颢低头用鸡蛋揉着自己伤处的样子,转移不开目光,满足却又苦涩。秦璟颢,你是不是对谁都这么好?
终于发现自己这样下去不行。情之一字,她还没有资格品尝。她还有事没有完成。
“依照秦兄来看,对相国侯来赈灾一事有何看法?”
秦璟颢头也不抬:“我不干涉朝政,此番是问你打算怎么办。”
洛云瑶转过头不再看秦璟颢的动作以免自己心绪不宁。“小弟今生之志自然是为民请命。”
秦璟颢手上动作一顿,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他果然了解她。
洛云瑶的手背在人浅浅的吐息下泛红,疑惑道:“秦兄叹息什么?是不赞同小弟的志向吗?”
“志向没错。”秦璟颢复又继续手上的动作,“不过我担心你的方法不对。”
洛云瑶心想是你中庸之道,想得太多吧。不赞同的反驳:“小弟还没做,秦兄怎么知道小弟的方法不对。”
“凭我对你的了解。”
说得我们很熟似得。洛云瑶动了动还在秦璟颢掌心的手,一时间无言以对,只能甘拜下风:“秦兄对小弟有什么叮咛?”
“没什么叮嘱,你记住兵部尚书该做的就好。”
君子素其位,行其职。安分守己,知而后止。所谓中庸。
秦璟颢要洛云瑶安分守己,洛云瑶可不能答应。兵部尚书之职对赈灾这是毫无相关,如果安分守己,那么洛云瑶什么都不能做。她做官的意义在哪呢?诚然她选择兵部尚书是为了复国,可是……她也想做个好官。
洛云瑶近乎气愤道:“那依照秦兄而言,小弟应该什么都不做吗?”脾气一上来也不管什么礼仪了,“秦兄官拜大将军诚然保家卫国贡献极大。可是如今太平盛世,秦兄便因为朝局原因而不管不顾百姓生死……秦兄怎么对得起崇拜你的百姓,怎么对得起大英雄这个称号?”
秦璟颢看着这人气愤地和自己讲理,知道自己触及这人的逆鳞。依照礼节应该道歉,可是这少年面红耳赤努力骂醒自己的样子实在可爱。秦璟颢定了定神:“没叫你什么都不做。云遥要看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这人质疑误会自己的话却只字未提。一点也没有要为自己解释。
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君子尊德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中庸,明哲保身,进退自如。
洛云瑶想起自己所读的中庸,对秦璟颢中庸之道佩服至极,可她的境界毕竟没有那么高,只能茫然地:“是小弟愚昧了。还请秦兄指点。”
秦璟颢伸手轻敲了洛云瑶的头。将洛云瑶受伤的手放了回去。“不是自恃聪明吗?自己想。”
洛云瑶看着自己被人照顾得好好的手,本来快红肿的地方现在却是泛粉。如今看起来却如同装饰一样,漂亮得紧。夸奖:“多谢秦兄了。秦兄手法真好。”
秦璟颢看着少年一副好奇如同发现什么珍视之宝的样子,浅浅勾起唇角,不以为意地回答:“征战多年对伤口的处理有了经验而已。”心里却知道,他不会再把其他人的伤放在心上,他只是在乎洛云瑶而已,一点小伤也心疼得不行。这种心理不适用于其他任何人,包括自己。
洛云瑶不断地轻轻抚摸着自己受伤的处,还能感受着秦璟颢掌心的温暖留下的热度,“小弟哪里认为自己聪明了?”她无辜的反驳,俏皮话又上来了,“就算小弟有几分聪明也只是小聪明哪里能及得秦兄的十分之一?”
秦璟颢面上依然毫无表情,心里被这少年逗软了一片。不答。
洛云瑶看着秦璟颢这幅不为所动的铁面样子,决定再接再厉,可怜蒲扇眉睫:“秦兄放心让小弟自己摸索着官场吗?”
秦璟颢算是被她打败了,他从来对他就无可奈何:“我教你,现在一言两语说不清楚。等实战罢。”
洛云瑶立刻眉开眼笑:“是,纸上谈兵也没什么用。”
陆丞相府。
陆丞相进屋时就看见太子殿下萧离墨慵懒地歪躺在太妃椅上,他本着自己是一个好舅舅的精神,关怀他这个侄子:“处理公事太累了?”
萧离墨眼皮也没抬,懒懒地回答:“哪里能有公事给我处理。您又不是不知道父皇要平衡权利,近来又将一些我的事情匀给了萧鸣。”
陆丞相坐在椅子上,冷笑一声:“也是。最近相国侯快得意上天了。他怕是要忘了国姓是萧而不是柳呢。我们且看着瞧他还能嚣张几天。”
陆丞相看着自己慵懒躺着的侄子,知道虽然萧离墨说的话听起来心情不好,可是萧离墨心下确实高兴的。陆丞相他老人家想了想找到了根节,于是扶着胡子笑道:“昨天和洛遥谈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洛遥这个人看着纤弱小小的,像个女……可是脾性可倔着呢。我都没再提加入我们一事。”萧离墨想着昨天洛云瑶散开着三千青丝,醉呼呼地乖巧在自己怀里的样子,扬起笑容。
陆丞相看着萧离墨的笑容,知道拉拢洛云瑶这件事进行得还不太差,“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是舅舅老了吗?最近都不好好和舅舅说话。”